阿骁跟在釐嚮身后走进庭院开口问道,“你为何来这里?我们与你们已经不相干了。哪怕碧海,哪怕澜沧海,我也不打算再去触碰的。可是你,为什么出现在筱筱的面前。”
“因为她有危险。釐洛死的时候我答应过他,要照顾,要护佑。”
“照顾和护佑一个害死义弟的人。而你,现在你的脸上可没有半分的憎恶。有的,只是关切和担忧。”
“釐洛的话我一定会听。”
“阿瑶的话你会听,釐洛的话你会听。可到底是因为这些话,还是因为她像阿瑶?”
“你!”
“她不是阿瑶。”
阿骁立时截住釐嚮想要开的口,“你要知…”“大人。”
阿骁的话被一个前来的下官打断,“时辰要到了您得赶紧离开了。”
“程大人,现在的你可比我忙多了。怕是小姐的安危你一时顾及不得。”
“呵。”
阿骁冷笑一声,“那你就且先看好你家小姐吧。”
阿骁快步跟上前来的下官,可走出去了好些步子的他忽然停下扭头看向釐嚮。他高声对釐嚮言道,“你记得!她不是你的阿瑶!她终是我程家妇。”
釐嚮一愣,他看着阿骁嗤笑自己的脸庞扭回去离开,可自己却忽然有些不知所措。阿骁的话太过大声,听到的不只有釐嚮也不只有其他的下人,乃至屋内的筱筱竟然都听了去。筱筱忽然觉得心内有些怕,阿骁是在提醒釐嚮可一样也是在提醒自己。她不敢再想闭上眼睛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要睡了,要睡了…------马车里的筱筱郁郁寡欢直到到了国师府筱筱的精神头都是不在的。祖父的忌日拜祭,萧家的家祠过继。这样一个整日子筱筱觉得自己只能用无可奈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可是,她却不能说出口。她终是明白阿骁为什么非得陪着自己的。虽说这样子让外人看来程萧两家这姻亲关系是铁板一块好的很,但筱筱也知道阿骁是担心自己。阿骁下来马车伸手冲着筱筱让她扶着自己下来,筱筱看了眼不远处已经下马走过来的釐嚮收回眼神就着阿骁的手下了车。她对阿骁道,“你今日一整日都牢牢牵着我的手怕我心里不痛快而安慰我。现下已经到了国师府了,你不必担心且先回去吧。”
“我真的不必担心吗?”
阿骁拉住筱筱手并不松开身子却转向釐嚮说着这话。“阿骁。”
阿骁并不回头也不肯松开在挣扎的筱筱,他言道,“过两日我亲自送你去蒲县与你三叔汇合。”
“你真要送我出京?”
“你不一向也不喜欢待在京中,怎的这次这么反感离开?”
筱筱挣脱阿骁的手有些气愤的言道,“我要走也是自己走不是别人强行将我软禁在哪里。”
这话出口连筱筱自己都惊住了。他俩身旁的的滁鲯和釐嚮听去这话都看向了筱筱。滁鲯忙过去拉她忧心的讲道,“小姐,不能乱讲话的。”
阿骁听了却笑了。“你笑什么。”
“笑你还是那个筱筱,可我不是那个阿骁了。三日后启程,滁鲯你记得帮筱筱收拾好细软。”
“是。我也会准备好..”“滁鲯。”
阿骁叫住她,“你是国师府的丫头。萧家有丫头伺候在三爷身边的,用不到你,你不必去。”
“可是我..小姐你..”筱筱看向看着自己的滁鲯还没开口就听阿骁义正言辞再道,“她不必去。”
滁鲯是国师府的丫头。阿骁这话是在忌惮这丫头。“我知道了。”
筱筱应着阿骁绕过他就回去了。三日后阿骁如言送她去蒲县,釐嚮自然要跟着她一同去。筱筱本来有些担心阿骁会不许釐嚮也跟着,可这一路而来阿骁竟然对釐嚮没有提半个字的不许。甚至他离开前虽然眉宇不展却还是交待釐嚮护好自己。“你想什么想的眉头皱了一大把?吃吗?”
筱筱一怔,托着腮的手肘差点滑下去,“三叔。”
她叫着来人,来人也不客气什么坐到她身旁的石凳上将一碗烙浆和一块油饼放在桌上。“热腾腾的好吃的。虽然不如你在京中吃的好,但在蒲县这是好东西。”
筱筱倒并不是嫌弃这些,她拿过这些东西吃起来,真的很香。“三叔。”
筱筱叫着他。“嗯。”
“我以为即使陛下恼你将你外放也不至于到这么个...不是那么富庶的地方。”
三叔听了一乐,“因为我是萧家子?因为我外放的时候父亲还没有过世?”
他指指油饼和烙浆,“这里虽然不如江南富庶但也是衣食无忧的地方。我是因谏言过激被外放,可这外放也是左迁啊。”
“我知道,我只是以为..”筱筱放下油饼正襟而言,“我只是以为你会怨愤,不会这般安居乐业的模样。只是一个县丞,甚至还要去教乡绅的子弟读书。我怎么想都不是这个样子的。我听去和在萧家老宅见到的那个三叔都是桀骜不驯怼天怼地不肯认输的三叔。可…”“可我身上没有戾气,没有你见过的那个样子,甚至都不曾反抗,是吗?”
“是。”
筱筱肯定的点头,“哪怕父亲不让你回去参与祖父的祭祀,哪怕过继你的嫡长子入长房也不肯你在场。什么不能休沐不过都是借口。萧家到底也是世家,孝悌之事陛下不会拦。不让你去是怕你闹,可我来这里见到你,还有这些时日的感受,我却觉得哪怕你去了你也阻拦这件事。”
“所以你奇怪?”
“我很奇怪。也很不懂。”
“你真不懂吗筱筱?若说那些感受是你认为的我,为何不是我认为的你?”
筱筱一怔。“程家那小子送你来时说: 你自己说你是来被软禁的。可在我看来依着你的性子被软禁却不吵不闹,乖乖吃我端来的粗食,你说的话不也该我问一问的吗?”
“是啊。”
筱筱讪讪一笑,“那三叔能答一答吗?”
“答一答不是不可以但我想先问一问。”
筱筱点头应允他这话,三叔开口道,“那我且问你,你觉得到底是谁将你软禁在这里,又是谁信你会在这里?”
筱筱听了这话停了良久,烙浆冒起来的热气没了,水水的烙子也凝了。“阿骁送我来我会听他的。而要送我来的…是萧家也不只萧家。有程家,有师父,甚至还有国师府。我不在京,能令他们不受人掣肘。那我在这棋盘之中,又是哪颗棋子?”
筱筱看向三叔,三叔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他摇头笑看筱筱言道,“你到前我还得了一封信。信里说你在阿莲的墓前站了一个时辰却没讲一句话。你避开人去的,在忌日之后的隔日。你们姐妹的关系可以说势如水火。”
“那三叔与萧家主的关系也看着一般的势如水火。”
“不是的。”
萧山继非常坚决的否认了筱筱令筱筱十分错愕。“怎会?”
“你们没有出生前,我还小的时候长,兄还让我骑着脖子摘过枣。后来父亲中了探花郎全家也搬到了京里。别人嘴里都言道你祖父是寒门贵子,让冷了的灶又烧热了。父亲是心中有丘壑的人。萧家又是开国的世家。之前落败了如今也可以起势。可再大的起势能赢得了开国之臣的家族吗?”
“可我们家族本就是…现在也没有开国..之臣。”
筱筱说罢这话就默了。“你不是也已经想到了。”
萧三叔叹了气,“我不想...所以我成了那个样子。可父亲想。而你的父亲是个既孝顺又看重家族的人。他也许不是你祖父心中认可的继任者,但他被你祖父一步一步变成了可以替他接着下棋的萧家主。”
筱筱觉得头疼可她想听,想知道,她忍着头疼继续问,“如何一步一步?”
“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没有接到你祖父临终前让你回家的信是因为阿莲吧。”
筱筱不语。“就算你父亲手里有朱楼雀的印章在,可我父亲没死他还不是家主。但那些信却是一个考验。即使长兄不出手拦那些信,信,也不会到你手里。因为你祖父在拿这局试你父亲。长兄通过了这局却也将你彻底推了出去。而推出去你就更得把父亲培养好的嗣子推上嗣子的位置。”
嗣子...“是三弟。因为三弟一直养在祖父身边。”
“小时候一直养在你祖父身边的不止你和我的儿子。你二叔的长子次子三女,你四叔的四女五女,是不是都在你祖父身边待过?”
筱筱想了想,“是。”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祖父在挑人。”
“对。挑可以让萧家更上一层楼的人。无所不用其极,论亲情又不论亲情。整个家族里只有我是那个桀骜不驯的反骨,可是我,能反他却反不了幼时照顾我,雨天背我去找大夫的长兄。他算准了每个人的心思,更利用尽了每个人的心思。”
头疼,头好疼!“不是的!”
筱筱猛然站起来回怼着三叔的话,她的衣袖带翻了桌上的烙浆,这声响引来了釐嚮。筱筱余光中看到了釐嚮,脑中隐隐约约有着什么记忆,什么萧圆莲在结界中说的话,什么釐嚮在三苗国宫殿里说的话。“记不清楚,记不得。没有那些话。三叔你说的不对,祖父不是那样的人。萧圆莲也不是那样的人。萧圆莲没说过那话,你也没说那话。都没有,都没有!!!”
“筱筱!”
萧山继看着有些不对劲儿的筱筱忙起身去拉她,可筱筱一把推倒萧山继嘴里依旧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双手捂着自己的头耳身子却躬成了虾米。“筱筱。筱筱,筱筱你怎么了。”
釐嚮双手箍住筱筱焦急的喊着她想让她冷静些。“我头疼,我头好疼啊釐嚮。釐嚮,我好疼啊。”
喊着喊着筱筱整个人失力往下划去,釐嚮忙接住她。筱筱嘴里虚弱的念道,“没有,没有..釐嚮,我不疼了,不要怕…”筱筱失去了意识,釐嚮忙将她送回屋去。“你看着她。”
萧山继对釐嚮道,“我去找大夫来给筱筱看看到底怎么了。她最近不只一次念叨头疼了。”
“是。我会守好小姐的三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