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松松地挽了一个髻。从别的衣服上扯下了一个黑色和绿色相间的发带,系在了发髻上,普通的珍珠耳环在此刻可以发挥大作用,只是可惜……素着一张脸,怎么看都觉得气色不对。好在我包里常年备着一支口红,拧开,许久不用的正红色。熟练地描了一个合适的唇形,刚准备收手,车猛地停下。“啊——”看着长长的一道口红印,我的内心已经无法用崩溃来形容了,“怎么了?”
希望厉擎天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不然我真的要气炸了。“到了。”
后者还没有从刚才的闷气中回过神,面无表情地下车,十分敷衍地站在一边打开了车门。我拍了拍胸口,在心中默念无数遍:不生气不生气,生气给魔鬼留余地。拿湿巾擦了擦脸,左脸现今也只是微微肿胀,这些多出去的口红刚好可以做腮红,看起来脸上像是平添了婴儿肥,比以往可爱许多。厉擎天不情愿地弯起了手臂,我笑着把手放在了他的臂弯里,走进了陌生又熟悉的会场。陌生是因为这里是我从未来过的城市一角,熟悉是因为它依旧在这个城市里,走的是同样的流程,来的是同样居心叵测的人群。而今天这个宴会的主题,究竟是什么?“请出示邀请函。”
厉擎天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黑色的卡,不同于桌子上的黑色烫金信封,这张卡让门童变了脸色,恭敬地鞠了一躬。“是我眼拙了,请进。”
我看着那张很熟悉的黑卡,好多次购物都是一张卡走天下,等走远了,才好奇地问。“他为什么反应那么强烈?”
厉擎天把黑卡放进了口袋,“你不知道?”
“我……购物的时候知道它很重要……”厉擎天冷哼一声,“也很正常,毕竟你连你有男朋友这件事都不知道,这卡的来历就更不用知道了。”
“……“我现在突然意识到,可能记仇这个也是可以遗传的,这下涵涵的耿耿于怀便能解释清楚了。“不然你和涵涵一起去上学吧?”
我伸手帮他正了正领带,“别人说不定会以为你是涵涵的弟弟呢,这么幼稚……再说了,你也不是我的男朋友啊……”他本稍稍有些缓和的脸色陡然一沉,“不是?”
“你是我未婚夫啊……领了证办了婚礼,你就是我老公,跟男朋友有什么关系?”
静静地看着厉擎天满意地勾了勾嘴角,脸上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却还是要装作没有听见似的,又问了一遍,“我是你的什么?“”你是我的优乐美。”
十几年老梗用在此时最合适不过了,厉擎天不死心,刚准备继续问,就有人打断了他的幼稚。一个西装革履又大腹便便的男人,一手红酒杯一手雪茄,摇摇晃晃地朝着我们走了过来。“擎天啊……好久不见,没想这次你居然肯来……”厉擎天的笑容瞬间便隐匿在冷漠后面,客套又疏离地伸出了手,“叔叔,好久不见。”
“你爸爸都没有请动你,没想到你居然来这看安一琳?你继母应该很高兴。”
他拍了拍厉擎天的肩膀,“现在厉氏可就剩下你一根顶梁柱了,可不要忘记叔叔啊……”油腻又千篇一律的客套话,厉擎天把他的手拿开,“叔叔放心,侄儿心中有一杆秤,平日里大家是怎么对我的,我也会怎么还回去,礼尚往来。”
后者脸色微变,他许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踢到一块硬石头,尴尬地笑了笑,刚好看到了我。“这是你的未婚妻是吧,真漂亮呢……”我讪讪地点头示意,“您好,关夜颖。”
正在犹豫要不要和他握手的时候,他已经伸出了肥厚的手掌,没等我回过神,厉擎天就已经握住。“我先和夜颖一起去看看姨妈,就不和叔叔多聊了,叔叔玩的尽兴。”
没有任何犹豫地,拉着我径直穿过了人群,轻车熟路地在拔地而起的长廊间穿梭,他对这里怎么会这么熟悉?我好奇地看着这装潢,总觉得似曾相识,直到看到了院子里的梧桐树才恍然大悟,这个风格和我们住的那栋别墅很相近。但是这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年代感,像是经历了很多年的变迁才有了如今这样的景色,一花一木都有着与众不同的故事。“这是我外公最喜欢的树。”
厉擎天抚摸着一棵梧桐树,“只是可惜这些树被别人打理就没有照片上的味道了……”外公?难道是苏家?“我母亲的日记里多处提到这个秋千,如今一见,倒也没有她写的那么舒适。”
他在一个已经被重修刷过漆的秋千前站定,“她说每到夏日,她都喜欢在这里荡秋千,但是蔷薇花太甜了,总是有蚊虫叮咬她,所以这里也常年种着一些薄荷……”他蹲下去,整齐的地板砖没有一丝缝隙,没有薄荷,也没有蔷薇花。“看来一切都变样了……”厉擎天的手指摸着那地板,叹了口气,“我来晚了。”
“这里是……”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不敢打扰到他,厉擎天站起身,“我母亲长大的地方,我终于来了。”
她母亲长大的地方,苏家?但是现在已经成为了安宅,甚至连那些记忆,也一同消散了。鸠占鹊巢的故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发生了。“这里,原本有一个和我们家里一样的水池,有莲花还养了鱼……”厉擎天指着那空无一物的地面,我实在是不忍心听他继续说下去,因为心虚,所以要逃避。逃避掉,吞噬了美好生命的水雾。“别说了,我们……会讨回公道的。”
我轻轻地抱住他,“属于你的东西,我们都要拿回来,一样一样的,全部拿回来。”
他绷直的脊背逐渐放松下来,像是飞了几千里寻求落脚处的鸟,终于找到了可以栖息的枝桠。“上天不负我。”
厉擎天轻轻地松开了我,神秘莫测的微笑在他的脸上。说:“不用我们动手,他们就真的已经遭天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