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查最近的货轮,最好是要长期在码头流转的,哪辆上有小孩。”
几个人立刻领命下去。贺浅雪手点着方向盘,目光幽深。江岸边停靠着好几轮货船,来来往往的上下抬着货物,哟呵声此起彼伏。“阿诚!”
一个皮肤被晒到紫红的壮汉穿着短马甲,头发剃成可以看见头皮的寸头。他一边笑哈哈,一边把手搭在了另一个身形消瘦的男人身上。这男人年纪不过二三十岁,常年受到江风的璀璨,皮肤干燥,看起来比同龄人老了好几岁,但是相较于这里都是穿着随意,甚至赤裸上身的码头农工,他却意外的身着一声西服。虽然一看便是便宜货,版型奇怪,肩膀那还冒着线头,虽然整洁,但是因为缺少熨烫而显得皱巴巴的。尽管这样,他还是这里穿着最体面的人,码头的农工看他是仰着头看的,因为他是这里少有的识字的人,他给农民工算工钱,从不拖欠,从不从中克扣,他还负责来往的货物清点。在码头,他算是个不小的“官职”。想跟他打好关系的人不在少数,正如面前的这位身形高大健壮的男人。赵诚有些为难,他心里叹了口气,表面上还是要直起身板露出笑容去应付:“吴老板,你们船上的货物卸干净了?”
吴尔哈哈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货船:“还没呢,这次的货物比较多,好东西也多。”
他说着,从裤兜里摸出来一叠东西,塞进了赵诚的口袋里,然后摁着口袋不让他拿出来。“阿诚,我是真心把你当自己的亲弟弟,你给老哥一个面子,平时你怎么查我的船我都不管,今天这货来头不小,你给我少些几箱。”
赵诚一个头两个大,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跟吴尔这种粗有力气没有脑子的人打交道。你说你行贿,你特么不能躲起来委婉一点吗?大庭广众之下,就刚刚两人拉扯的两下,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赵诚张张嘴就要说点什么,吴尔反应更快,挥挥手:“你别担心,没人看见!我藏得严实呢,再说了,就算有人看见,谁敢管?有我在,谁敢针对你?你就放宽心了。”
他眼神挑衅又阴沉的扫过整个码头,地下搬货的搬货,清点的清点,各自忙各自的,仿佛真的没人注意他两一样。显然,赵诚经常拿有人看见这句话做回绝的借口,吴尔这回直接态度坚硬的堵了他的路,同时也是拐着弯告诉赵诚,他这回不管说什么都必须帮他。吴尔得罪不起赵诚,但是他这个人是个粗老汉,不跟文化人那样玩什么唇枪舌战,话里有话。他信奉的一贯就是拳头解决事情,谁不服,就武力镇压谁,大不了警局走几天,出来后还是一条好汉。赵诚心知对付这种人要顺着他的脾气来,但是今天这钱他是断然不能收的,别说被这么多人看见了,一口一个唾沫星子他在码头的名誉就会全部毁于一旦,这份得之不易的工作也要被迫丢弃。而且,就算没人看见,他也不会收下,更不会帮吴尔少登记几箱。吴尔手底下不干净的很,谁知道那几箱货里面是什么东西,要送去哪卖给谁,他今天上了吴尔的贼船,这个把柄会让他这辈子都要下不来了。“吴哥。”
赵诚想要后退几步拉开距离,但是吴尔压在他肩膀上的手重的让他连脚都抬不起来。赵诚知道自己这回在劫难逃,一时之间压力上来了,额头冒出冷汗。他勉强的笑了一下:“吴哥,你这是做什么,既然说把我当亲弟弟,怎么还那么见外,给什么钱,这钱你拿回去,咱们还是兄弟。”
吴尔充耳不闻,开玩笑,这钱可是“赃款”,他怎么可能拿回去。“阿诚,给哥一个面子,一会收工了,跟哥一块去吃饭,今天咱们也奢侈一会,去那个夜世华吃饭,哥请客。”
赵诚一个头两个大,吴尔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能消费的起那种人均上万的场所,他心里越发的忐忑,说什么也不愿意跟吴尔同流合污。“我今晚还有事,吴哥,下次,下次......”赵诚挣扎了两下,心里越发的慌张了,他平时和吴尔虚以为蛇还能勉强糊弄过去,可是今天的吴尔显然是动了真格,半是强迫半是威胁的。吴尔微微眯起眼睛,冷笑了一声:“阿诚,老弟啊,你这是几个意思,不给我吴尔面子?”
“你也不睁开眼睛瞧瞧,这码头上多少人想巴结我吴尔都巴结不上,我也就是赏识你,给你这个机会,你倒是架子不小啊。”
吴尔贴在他耳边说:“今天这事。你不帮也得帮。”
他拍了拍赵诚揣着钱的那个口袋:“要是我待会看见货单上的数字不对,我可是会去你家找你的。”
说完,吴尔放开了他,十分放松的提了提裤腰带,然后往下走。他心情悠哉的哼着小曲,心里明白的很,赵诚就是个怂蛋,今天这么一威胁,他就算是恨死自己,也不敢不按照他的吩咐来。人都有一些侥幸心理,总会想着就这一次就这一次,但是吴尔会重重的打碎赵诚的侥幸。他是个有野心的人,这个码头,他要一点点的让他改姓。吴尔还没走下楼梯,突然一个东西用力的砸在他的后脑勺上,力道很大,但是因为那东西物质软,所以没有多么疼。吴尔顿时如同受到了奇耻大辱一样狠狠地回头,看见赵诚装钱的那个口袋被翻了出来,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带着口罩和帽子,恶狠狠的瞪着他。那眼神太凶了,凶到让吴尔心里一咯噔,不像个小孩子,倒像刀山火海里出来的硬汉。吴尔的脚边散落了一圈的钱,刚刚那小男孩就是拿这个砸他的,此刻风一吹,钱到处飞,有人连忙停下手里的活,殷勤的捡起来,递到吴尔跟前:“吴哥。”
他笑的很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