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个晕厥了的陌生男子安顿到床上躺好费了阿莞老大的劲。该忙的都忙完了之后,她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淌了太多的汗。借着屋内的灯光,阿莞又将那男人审视了一遍:他看上去很年轻,脸色蜡黄,颧骨高突,瘦得厉害,似乎营养不良。一条黑色的血迹从他的额头伸了出来,蜿蜒着横画在他的脸上,绕过他的鼻梁直插入他嘴角。嘴角里也伸出了另外一条的血迹,绕过腮直插入他的耳眼。这一纵一横的两条血迹使他的脸看起来很可怕,但这并不能掩饰住他面目的清秀。在柔和的灯光下,这张没有胡髭的脸并不像个男人的脸,倒有几分像个女孩子的,跟时下大街上一个化妆品招贴画里的代言女明星有点像。那些招贴画铺天盖地的,给阿莞留下了深刻印象。她倒有了隐隐的宽心,因为她想象这个人更应该是个落魄者而非流氓匪徒。阿莞看人总是偏重于面像,偏重于第一感觉,面相善的她就认作善人,面相恶的她就认作恶人。这性子上的偏执曾令她丢尽了脸,而且不得不提早离开了学校:刚上高二的时候,她对刚分到班里的一位“帅哥”产生了好感,因为那小男孩眉清目秀的,又是从城转来借读的,便凭空添了些“贵族气质”,煞是迷人。阿莞是少女初怀春,难以自制,她将自己的那份钟情向小帅哥作了某些暗示。却没料到帅哥在此方面颇有些那喀索斯式的自负,这大概是他太受女生青睐的缘故,他不但对阿莞的表白不屑一顾,还告到了班主任和校长那里,搞得满城风雨。阿莞背不了“扰乱正常教学秩序”的骂名,学习成绩一落千丈。她的酒鬼赌棍父亲知道后追到学校里打骂她,直到趁机将她从学校里永远地带走了,阿莞就此退学。阿莞心底却没有太多对那男孩子的怨恨,她仍认为他是善良的,只不过太胆怯罢了……面对这个昏迷不醒的陌生男人,阿莞已将惶恐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心中所怀的情愫也是柔柔的,仿佛一个母亲面对着自己受了伤的孩子。阿莞打来了水,为他擦干了脸上的血迹,又解开他风衣的纽扣,准备将他脖子上的血迹也擦干净。这样做又使她大吃一惊:他的脖子和胸膛上有无数道黑紫色的伤痕,纵横交叉,似乎是某种条状物抽打出来的。更可怕的是,他的胸膛正中央有一块杯盖大小的烫伤,像是叫烙铁给烙出来的。烙创已严重发炎了,带脓液的血无声无息地茚在贴身衬衫的粗布上,发出浓烈的血腥味。阿莞最怕见血,她忍着头晕和血腥气,克制住不让自己呕吐,小心翼翼地将能擦到的地方都擦了个干净。她也不去想是谁给他造成这么大的伤残。干完了这些事,阿莞才去冲了个凉,换上一身宽松的白色衣衫。她用空气清新剂驱赶了屋子里的血腥气,又在身上涂满了刺鼻的防蚊油。最后,她将竹躺椅从院子里搬了回来,放在床边,很舒适地躺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