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二合砺都会举行进度会，由各个部门的经理进行发言，汇报各自部门项目的总体进度情况，再由各个项目负责人讲述每个项目的进度节点。待部门经理及项目负责人发言完毕之后，再由季希梵进行总结。季希梵一向惜字如金，在进度会中，从他嘴里说出的话通常分为两种，第一种是“好”，仅仅一个字便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了，而另一种就是”换人”，这便是下了逐客令。合砺公司一向对设计质量的要求非常严格，以季希梵为首的技术狂魔，对全公司的设计质量把控极其变态，公司制度里对设计失误的惩罚也是十分严苛的。就算这样，公司内部也没有人主动辞职，终归是合砺公司的待遇让人很难拒绝。季希梵在业内出了名的严厉，总是走在技术与设计理念的最尖端，积极参与全世界举办的技术交流会，在合砺工作的设计人员总是会得到精神上的充实。同时，季希梵也是出了名的大方，部门负责人的收入甚至可以抵得上一个小公司全年的收入了，所以每年都有数不清的人对合砺趋之若鹜。这一天，进度会照例举行，季希梵与俞初都穿着平常的衣服，没有一丝异常。可在同事的眼里，季希梵今天一定是异常的。因为参会的项目负责人中，有些人负责的项目进度很慢，在开会时如坐针毡，可季希梵只是低头在听大家的汇报，从始至终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在这种时候，对于进度比较慢的项目负责人来说，季希梵没有说话，便是无声的天籁了。会议仅仅进行了四十分钟便结束了，参会的所有人都放松了起来，像是是脑海里拧紧的麻花辫突然被放开一样。会后，俞初合上本子，开会时她心不在焉，用笔在本子上画了无数个圈圈，就像是她此时的思绪一样繁乱。“俞初，你一会带着林格一期项目的验收要件清单来我的办公室。”

季希梵并没有看过来，却很自然地命令到。“好。”

回到项目部，同事们对俞初投来了不同的目光——有的是疑问，为何突然单独要林格的验收要件，毕竟林格一期项目并不大，完全不值得被季希梵钦点。有的是八卦，揣测俞初会在季希梵的办公室里做什么，是否关乎桃色。更多的则是同情，虽然俞初是季希梵的得力干将，可平时在工作中，也难逃季希梵的疾言厉色，所谓伴君如伴虎，俞初也难逃被季希梵“霸凌”的命运。俞初心里隐约知道季希梵的意图，但是还是以工作为重，极力去保持头脑清醒，很快的整理好了所有的资料。走进季希梵的办公室，俞初看出了一些不同，平时季希梵喜欢坐在沙发上和下属对接工作，而此时的季希梵正坐在总裁桌前，不苟言笑。“季总，您要的资料我已经拿来了，您是需要亲自看一遍，还是我给您汇报一下？”

季希梵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点了点桌子，说道：“由你来说，我不说话。”

不知为何，俞初瞬间红了脸，但还是保持冷静，将资料放在总裁桌上，拿起清单，从头到尾去口述了一遍所有的要件。季希梵侧着身子，在俞初汇报时，果真没有言语。同事们透过落地窗，只能看见俞初在汇报工作，却看不见季希梵的表情。待俞初汇报完毕之后，季希梵开口问道——“各专业的图纸已经再次确认好了么？”

“是的，季总。”

“隐蔽工程里需要单独做材料检测的部分，已经整理好了么？”

“是的，季总。”

“水保方案编制单位的底细记得查一下。”

“好的，季总。”

“晚上去我家，还是去你家？”

“我……”俞初面对季希梵，还是会有些畏惧，毕竟季希梵是高高在上的总裁，并且还是凡事亲力亲为的技术天才，在汇报工作时，在每个细节都需要提起十万分精神，生怕有任何疏漏。在神经如此紧绷的时候，季希梵竟然提出这种让人面红耳赤的问题，俞初一时间完全不知怎样去回答。“我……季总，您此时的这个问题，是以何种身份在对我进行询问呢？”

俞初今天其实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她心里一直在等着季希梵去开口，去明确的告诉她，二人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可季希梵一直没有正面去回答这个问题，此时的俞初就仿佛汪洋大海里正好被钓中的那条鱼，她内心其实渴望被钓起来，被独一无二的豢养在季希梵的鱼缸里。可季希梵迟迟不肯收杆，享受着鱼儿在大海里随波逐流，却离不开鱼钩的乐趣。于是，只能委婉的开口问了出来。从季希梵脸上微妙的表情上看来，他显然是明白俞初话里的含义，他低下了头，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俞初的问题就像是发令枪一般。空气中都带着焦急的意味，这是成年人的推拉，谁先开口，便是先到了终点线。“以何种身份？现在不是在汇报工作么？当然是上下级的关系。”

季希梵顿了顿，接着说道：“至于工作之后的关系，我们再谈，等我下班。”

“好的。”

俞初这次没有叫“季总”，她仿佛在坐过山车一般，心情毫无规律的上下起伏，她摸不清季希梵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只能任由他去掌控自己的心情。可是，俞初分明在季希梵脸上看到了一丝爱意，虽然转瞬即逝，但也会让俞初愿意如飞蛾扑火般沉沦。在转身离开总裁办公室的时候，俞初有一些窃喜，她得到的指令是“工作之后的关系，我们再谈。”

这是一句带有积极色彩的话，像是等待盲盒被开启一般，俞初已经在心里暗暗幻想晚上可能会发生的一切了。可是，当俞初走出总裁办公室时，发现全公司的人都在窃窃私语，仿佛有什么大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