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淼很头疼，高鑫宝的死打乱了他的节奏，谁也不会想到，他会这样不明不白的就死了。　　头疼归头疼，该处理的还是要处理，该面对的也要面对，他的神经早就锻炼的又粗又大了。　　区区一个高鑫宝的死亡，还不足以影响到他对局势的判断。　　何况，高鑫宝的死，看起来，更像是江湖利益纠葛产生的仇杀行为，高鑫宝虽然跟他合作，但他并非作恶之人，过去的事情就不算了。　　重庆方面没有必要要对这样一个对自己没有危害的人下手，何况，他跟杜月晟的关系亲密。　　杜老板又是支持抗日的，高在上海也没做什么有辱气节的事情。　　所以，锄奸，这种基本上不可能，除非是故意的栽赃陷害，可栽赃也要找一个像样的人。　　一个只能算是在汉奸边缘的人，又没主动投靠日本人或者祸害自己同胞，这样的人即便不抗日，也不能把人推到汉奸的队伍中去吧？　　重庆方面的决策者们还没有那么傻。　　希望是一起意外，那样处理起来就容易多了。　　但直觉告诉他，高鑫宝的死应该不是意外，应该是一次精心设计的刺杀，只是伪装成了意外。　　案子交给巡捕房调查，肯定是查不出什么来的，他们也不愿意掺和这种事情，就算查出了事情的真相又如何？　　能够设下如此计划的杀掉高鑫宝这样一位上海滩闻人的，那他背后的势力只怕也不会输给高鑫宝。　　高鑫宝仇家少吗？　　肯定不少，不然，他也不会出门都带着保镖了，不就是提防随时有人会对他下手吗？　　“小七，调转车头，去76号。”

陈淼吩咐小七一声，高鑫宝的事儿，他的找林世群汇报一声。　　“嗯。”

从万国殡仪馆所在的海格路往极司菲尔路转过去，也就十分钟左右。　　……　　“主任，就是这么个情况，这个案子肯定会引起轰动的，高鑫宝过去可曾进是杜月晟收下四大金刚之一，而且除了顾嘉棠之外，就属他了，此人不但聪明，还精通洋文，四大金刚中，他是最为看好的。”

陈淼亲自找林世群做了汇报。　　他现在进林世群虽然也需要通报，但只要林世群不是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一般都会放下一切，第一时间见他。　　毕竟一个省心，又不专权的下属太难找了，而且陈淼做事总是能够面面俱到，又有大局观。　　76号中，能打能杀的人很多，但是有大局观的就凤毛棱角了，他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不可能就盯着76号这块儿，所以，必须要有一个人帮他盯着，而这个人他内心倾向于陈淼。　　至于被任命为副主任的唐瑞民，他其实是另有安排。　　当然，这些他会跟陈淼说的。　　“你打算怎么做？”

“高鑫宝过去得罪不少人，仇杀的可能性比较大，但这段日子，他好像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被杀太突然了，案子发生在公共租界，现在看起来也是普通的凶杀案，我们也没有理由插手。”

陈淼道，“我想先尽管其变。”

“丽都歌舞厅那边……”林世群手指轻轻的敲击桌面，虽然只有一成的收益，但也不少了。　　别看他挣的钱多，可花的也多，自己想要洗白，更上一层楼，不花钱打点那些人怎么行呢？　　光汪夫人那边就是一个无底洞。　　“我已经去过了，先暂停营业三天，视情况再开业。”

陈淼道，“丽都一向都是阿根在打理的，交给他继续打理比较合适。”

“嗯，高家应该通知了香港的杜先生了把？”

“出事儿后，就给香港去了电报，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

陈淼点了点头。　　“这事儿，你就全权处理了吧。”

林世群道，“对了，最近重庆军统方面的人到处破坏，前天晚上，他们一个爆破小组炸毁日军驻扎江湾的一座军营，日军死伤数十人。”

“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没见通报？”

陈淼惊讶道。　　“日本人也不想这么丢脸的事情到处传播，只是内部通报了一下，我这边也是刚得到消息。”

林世群道，“宪兵司令部那边要求我们76号对在租界内活动的重庆军统分子进行一次扫荡行动，你来负责这次行动。”

“我？”

陈淼讶然道。　　“对，就是你，你出身军统，对他们的行动方法很熟悉，是最合适的人选。”

林世群道。　　“可是，自从去年我们给予军统重创之后，他们内部人员大换血，从其他地方调了不少人进入上海，基本上人都换了一茬儿了，我又长期不做这方面的工作，怕是做不好，到时候给您丢脸？”

陈淼道。　　“你看看这个。”

林世群丢给陈淼一份文件。　　“郑嘉元调任忠救军担任副总参谋长……”陈淼一看那文件，有些吃惊。　　“你的老上司来了，怎么样，有没有信心把他抓住？”

林世群笑呵呵的问道。　　“主任，这消息？”

“还是你们上一次的功劳，萧焕文提供的。”

林世群解释道，“忠救军一直在租界有秘密的资金和物资渠道，这一次，我想做个局，把你这个老上司引过来，你觉得怎么样？”

“您是想掐断他们的物资渠道，然后逼他亲自来上海重新建立这个物资渠道，然后寻找机会，把人逮住？”

陈淼明白林世群的企图了。　　“不错，这个只是我的一个初步设想，你有什么建议，可以说出来。”

林世群点了点头道。　　“以我对郑嘉元的了解，他不会轻易上当，而且建立物资供应渠道这种事儿，也未必要他这个副总参谋长出面，可以派其他人来呀？”

“萧焕文会向上面请求一位能够镇得住场面，又能协调忠救军跟军统沪一区工作的人过来，那这个人选的范围就非常小了。”

林世群笑道。　　“您是让我生擒活捉，还是生死勿论？”

陈淼略微思索了一小会儿，问道。　　“最好是生擒活捉了。”

林世群道。　　“明白了，主任放心，我会尽我所能。”

陈淼点了点头。　　“情报处和一处还有电讯处，只要你要用的，任由你调用，总之，把这件事给我办好了。”

林世群吩咐道。　　“是。”

陈淼起立答应一声。　　……　　从林世群办公室出来，陈淼心情沉重，明知道郑嘉元跟他的关系，重庆方面还把他调过来？　　当然，调去忠救军跟来上海是有区别的。　　可是，忠救军就活动在上海周边地区，他过去跟郑嘉元是上下级关系，而且关系还不错。　　这一点林世群早就心知肚明。　　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或者，这是林世群对自己的终极考验，如果自己亲手抓了郑嘉元，那么他就会彻底的信任自己？　　这种糟心的事情，怎么就让自己碰上呢，戴老板，你是怎么做事儿的，自己当年骂的一点儿都不错，自私无情的冷血动物！　　……　　重庆，某防空洞中，戴老板忽然鼻子一痒，打了一个喷嚏，外面日军飞机正在投弹，到处都是爆炸声，但是毛齐五还是注意到戴老板的这个动作，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递了上去。　　“谢谢呀。”

戴雨农嗅了一下，居然还有一股花香的味道，下意识问了一句，“向小姐的贴身之物？”

“啊……”毛齐五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君子不夺人所好，这个还是你留着吧。”

戴雨农将手帕还了回去，笑了笑道，“陈淼这小子应该知道郑嘉元即将去忠救军任职了，这是在骂我呢。”

“他还敢骂您？”

“怎么不敢，当初在洪公祠，我给他们这些学员授课，当时我隐瞒了身份，他并不知道我是谁，我在课上举了一个行动的例子，以局部的牺牲来换取整体的胜利，结果被这小子指着鼻子骂我是个冷血动物，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为什么要牺牲呢，这是领导者的无能。”

戴雨农嘿嘿一笑，忽然一阵地动山摇，应该是一颗炸弹落在防空洞附近不远的地方，　　“戴老板，小心……”　　“阿欠……没事儿，咱们这防空洞可是按照最高标准修建的，日本没有钻地弹，炸不穿的。”

戴雨农一把推开了毛齐五道。　　“陈淼这小子肯定在骂我呢，不过，派别人去，我是真不放心，只有郑嘉元过去，他们才可能会合作的好。”

戴雨农自言自语的解释道。　　毛齐五心中不由腹诽一声，戴老板什么时候替属下这么考虑过，军人本来就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派什么人，都应该完成好任务。　　“那个萧焕文就交给郑嘉元去处理吧，正好把这个隐患除掉。”

戴雨农吩咐道，“不过萧家也不完全都是贪生怕死之辈，也是有忠义之人的，要区别对待。”

“好的。”

……　　陈淼回到“霖”记，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办公室，吩咐，谁来都不见，就在思考如何面对接下来的局面。　　老家要来人，戴老板把郑嘉元又派过来了，这两者是否有什么联系呢？　　林世群明显是想让自己用郑嘉元的人头来向他表明自己的忠心，他终究还是没有完全相信自己。　　陈淼也能理解，他这个叛徒当的，每天活在提心吊胆当中，自然害怕背叛了。　　“三哥在里面？”

“三哥吩咐了，现在谁都不见。”

卢苇很忠实的执行陈淼的命令，把小七也给拦在了外面。　　“是小七吗，让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