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便接过云霁手中的麻布袋,一边肩膀扛一个便走了过去。云霁手还悬在空中,嘴角一扯,想问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晚上的吃食就是一些馒头,为了上下一心没有分歧,整个军队的人都是吃这些,就算是住在驿站里的副将或是将领也是如此,所谓的治军之道不只是骁勇善战,更要有谋略,大智大勇者才为首。正如,治国之本,关键还是在于领导者。祖父是个有勇有谋的武将,可惜遇到了个多疑的帝王。云霁坐在沙丘上,看着黑夜中辽阔无垠的戈壁滩,嚼着馒头,本来口中有些回甜,却却感觉食之无味。驿站灯火通明,许多士兵已进入营帐睡下。看着手中咬了两口的馒头,作势便想扔出去。随后又想了想,在这里食物难得,还是应该节省点。后方有三人走过来,云霁并没有回头,只是身子一躺,看着星空满天的黑夜,这里的星星总是比其他地方大,还要更亮。“猪兄,在这干啥?”
铁柱也学着云霁的样子看着星空。听到“猪兄”两字时,云霁眼角直抽搐,有些后悔取了这么个名。“你个粗人,当人不懂,这是情调!对吧小兄弟。”
说话的是胖子,他摸摸圆鼓鼓的肚子,感叹着今日又没吃饱。云霁不知如何接话,只是微笑递过去手中那被咬了两口的馒头。“这是我刚刚吃过的,我知道你没吃饱,不介意的话你吃吧。”
胖子有些发怔,挠挠脑袋。大胡子伸手抢过。“胖子,不吃我吃了啊!饿死老子了。”
“谁说我不吃,还来!”
“一人一半!”
“狗屁!”
两人在一旁打闹,铁柱靠过来,皱眉问。“猪兄,你这么瘦,你该吃的。”
云霁笑笑,不妨事。胖子看着像力气大,结果被大胡子一手就推倒,馒头也从手中脱落,滚到了一旁。大胡子跑过去捡,这外面脏了,里面还能吃。见此,云霁脱口而出:“脏了,不要吃了。”
铁柱却笑笑,一双眼明亮若天上星辰。“粮食金贵,我们做后勤的,又不能上战场。能做的只有把多余的口粮攒起来给上阵杀敌的兄弟们吃。”
心中刚刚泛起来的困惑,听完后瞬间化为乌有。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道叫声。是大胡子的声音。几人闻声而去。云霁还以为发现了敌军,警惕靠近。那处有一个大石头,隐约可以看到石头一角露出来的衣摆,是大胡子没错。胖子首先过去,拉出已晕厥的大胡子,使劲摇晃。“胡子!胡子!醒醒啊!”
“别摇了,没病都要被你摇出事儿。”
胖子有些不服,正想理论,却被铁柱拉着。云霁蹲下,用手触碰他的鼻息间,又顺着手臂下来,摸上脉门。铁柱和胖子都有些傻眼,这小兄弟还会给人瞅病?皱着的眉宇舒展开,云霁放下大胡子的手,拍拍身上的灰尘。“无碍,只是晕过去了。”
晕过去?胖子疑惑的看着昏睡不醒的大胡子,半信半疑道。“当真?”
云霁白他一眼,信不过她就算了,走到石头后方,突然晕厥肯定有原因,一个正常人不会没事闹着晕倒玩。黑夜中有些看不真切,掏出火折子,瞬间明亮了些许。往下移,是一根白骨,多年历经风沙,已经被风化,掩埋在尘沙下。拿来一旁木棍一刨,下面有东西抵住,用力向内顶,木棍丝毫未动。“铁柱哥,过来一下。”
铁柱应了一声,云霁将火折递给他。当他见到白骨时,面上并没有惊奇的神情。半晌,云霁已经挖开面上一层沙土,露出尸骨的上半身,骨架宽大,看样子应该是个男人。下半身隐藏在大石下,云霁敛眸,尸骨面上无破损,只是有些干黑血,应该是死后被蛆虫咂食出来的痕迹。这样的死法.初步断定是被大石压住下半身,失血过多而亡。轻微火光中,尸骨旁有东西一闪一闪,云霁凝眸看向尸骨的左方,那里有块东西。伸手拿出,在手上掂一掂,一块小小的东西,还有些分量,上面有些字,被风沙腐蚀的模糊不清。方才见到白骨还一脸无常的铁柱,见到这个东西,面色立即严肃起来,夺过她手中的东西,细看。“这是漠北的将军令!”
大胡子已经醒了,听到这边的动静,两人都围过来。“没错!这是的东西。”
胖子指着铁柱手心。漠北的将军令云霁脸色一肃,不管这人是何等身份,死在南晋,身上又有将军令这种东西,若追究起来,可能会闹出更大的事情,现在祖父大哥都在此,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战乱,只能当没看见。“把这尸骨埋了。”
说着收回将军令,往回走。这命令的语气让胖子很不爽,追着就想和云霁干一架,被两人拦下。“胖子,埋了吧,不要声张,以免徒惹事端。”
胖子瞪着云霁的背影,呸一口唾沫。——夜深,许多人都已经睡下。营帐内鼾声四起,云霁实在睡不着,虽然她的思想没有古人那么死板,但要和那些汉子同一个营帐,她内心还是有些拒绝。于是她现在坐在帐外吹着夜风,白天还有些阳光,不觉得冷,到了夜晚却有些微寒。云霁用双臂护住身体,打算就这样过一夜。风吹起沙粒,进了眼睛,她抬手去擦,余光掠过远处。一片荒芜的地方,竟然有人走动。又擦擦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那人没有穿铠甲,是平常衣衫,风吹起他的衣摆和青丝,像鬼魂无声无息。蓦地,那人转过身,用手撩开脸上发丝,明明黑夜里什么都看不清,她却真真实实看到了他的脸。白皙的脸,极黑的瞳孔和嘴角惑人的笑奇妙的融合成一种极美的风情。薄薄的唇,色淡如水。他好像在说些什么,风大,听不清。可是从唇形她看得出隐约是三个字,她起身追出去,却猛然发现人影不见。轻嗤一声,怎么会是他,那个人此时应该是待在宫里,怎么会出现在此。忽地耳边一阵风声,有人轻笑。身形一闪,眼前只有一道黑影飘过,如一缕青烟,无踪无迹。而手上,结结实实抓住一片轻纱,是紫色。双眼紧盯,这愣神间,只觉什么东西爬上了自己颈项,酥酥痒痒。右手臂弯往后使劲抵,却什么都没有碰到,她有些泄气。“这么快就认输了,不似你”云霁一听,猛然抬头,眼光直逼说话人。紫衣随风舞动,他嘴角挂着笑,语气有些轻蔑。“你!”
“是不是想问,我为何出现在此。”
云霁哑口,在他面前,自己总会被看穿。他呵呵笑:“那么请问,云小姐怎会在此,身上这衣服的不似你该穿的罢。”
双手抱胸,与他距离三米开外,仰起脸。“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手中的那将军令.”一听,云霁炸毛般怒吼!“臭人妖!你跟踪我!”
宗玄尧面色不变,只是眸中笑意有些加深,伸出双指抵住某女的粉唇。他笑,嘘。当指尖碰到她唇瓣时,身体有些微的变化,不过他随机就收回手。“边境不是将军府,回去罢。还有你手中将军令别让他人看见,以免惹祸上身。”
如此小看她,云霁刚想反驳,他人影却已刹那不见,只留鼻息间的淡淡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