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娘喝斥过孙婆子,手指在桌上轻叩两下,随后抬眸,视线越过云姝看向一院恭恭敬敬低眉屏息的丫鬟婆子们。此情此景,令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恍神。一些久远的、难以忘怀的往事涌上心头。曾经,流光苑是惠娘的闺房,彼时她是南王府的大小姐——南宫柔。这座院子,曾几何时,她跺下脚,别说满院的人,就连周遭花草树木都为之颤栗。冷定宕!千刀万剐的贼子!若不是他临阵倒戈她的父王怎会一败涂地?没有冷定宕的临阵倒戈,现在她父王当是一国之君,她当是一国的长公主,又岂会隐姓埋名沦落到在自家府邸为奴的境地?没有冷定宕,她的夫君也不会惨死,她的爱子和一双幼女更不会与她失散。想到爱子与一双幼女,惠娘不觉错牙,再次看向云姝时眸中便匿了杀气,话出口语气也带着几分森然,“你说你爹是个篾匠,你既是家中长女平素定没少帮着你爹干活,想必编个筐儿篓儿于你不是难事。来人——取篾条来。”
惠娘话音一落,一婆子手持大把篾条立即呈了上来,一脸不怀好意地剜眼云姝,阴阳怪气地拖长音调,道:“姑娘,请吧。”
这婆子不是别人,云姝认得是疏桐的娘老子。疏桐一家都在将军府为奴,她娘老子在流光苑二门外做些洒扫类的粗活,她爹在马厩养马。家里就疏桐这么一个在小姐身边做事的一等丫鬟,一家子自然对疏桐寄予厚望。指着她日后跟着小姐嫁到王孙贵族家,开脸做个姨娘,也好帮衬着家里点,将来给弟妹谋个好前程好姻缘。哪里想到半路杀出云姝这么个程咬金,夺了疏桐大丫鬟的位置,让他们一家人的希望落了空。这会疏桐娘老子看着云姝,直恨不能扑上去咬她两口,便是真咬上两口犹不解恨。“请吧,姑娘。莫不是不会?”
见云姝站在那一动不动,疏桐娘下巴一抬,声音不觉高了八度。云姝在疏桐娘拿出篾条时就知惠娘对自己起了疑心,决意铲除自己。只是她没想到惠娘会在这上面做文章,当初阿爹给她弄这么个身份时不是没考虑到这点,也逼着她学过。只是她怎么也学不会,当初莫忘还笑她笨,后来还是尘风师兄解围。尘风说但凡手艺人家的手艺向来传男不传女,断不会有人在这上头做文章。她阿爹觉得有道理,故没再逼着她学。“我不会。”
云姝搬出尘风的话,“手艺,传男不传女。”
疏桐娘一听朝她“啐”了口,“什么手艺?不过是穷人家讨生活的玩意儿,你是家中长女能不帮着你爹干这活?分明就是细作。没准那日救下小姐都是预谋,保不齐小姐还是你推下水的。”
云姝上前一步,盯着疏桐娘,“你哪只眼睛瞧见我推小姐下水的?”
“你……”见云姝目光不善,疏桐娘退后一步,“你想干什么?我、我不和你说,今日你编不出筐你就是细作。”
“疏桐娘说的没错。”
惠娘头一偏,冲孙婆子并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喝道:“与我将她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