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梁换柱的也是他，对么？”

云姝在知道南宫陵救了红焰后就已猜到，当年将她和玄月对换的必是红焰。“一开始他并不愿意，但架不住我爹爹一再垦求。”

玄月缓了缓，又道：“最初我爹爹的想法，只是不舍我跟着他过颠沛流离的日子。王府是我家的，他希望我能在昔日的王府里无忧长大。”

“后来你爹爹改变主意，想着有朝一日让你以将军府大小姐的身份进宫去，可是这样？”

“我如他愿，进了宫，封了妃。可是，当我与我弟弟离歌的媳妇同时身怀有孕后，我爹爹又想移花接木，想用我弟弟离歌的孩儿和煜儿对换。我的煜儿生来便是要做皇帝的，我岂能答应？”

玄月挺身坐起，眼神攸忽变得森冷狠厉，“任谁也休想夺走我煜儿的帝位！”

“我来猜猜。”

云姝道：“你不答应对换，于是你爹爹又去求红焰，想让他届时施法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包给调了。结果，红焰没来，倒是绿萝来了，是也不是？”

“你倒不笨。”

玄月唇角微撇了撇，“蜻蜒大仙庙是我爹爹应红焰所求命人修建的，我临产前他去庙里找红焰，彼时红焰在闭关修炼，他没能见到红焰。在我爹爹准备走时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是绿萝在向他传话，绿萝说红焰早算到我爹爹那日会来，特命他去助我爹爹。他让我爹爹拿走案上的蜻蜒眼琉璃瓶送去宫里交给我，说如此我爹爹想要办成的事就能如愿。”

南宫陵信以为真，但他上了绿萝的当，当年绿萝为独吞仙草欲置红焰于死地，红焰得南宫陵相助后不仅没除去他，反将他封在蜻蜒眼琉璃瓶里让他享受香火责令他潜心修炼。绿萝不思感恩，却对服食仙草后功力大增，又将他一身妖力化去使他得从头修炼的红焰始终充满怨恨。南宫陵将琉璃瓶送给玄月的当天，夜里他于玄月睡梦中向玄月提出，让玄月取宫中丁卯年三月出生的女子处子之血供他修炼，他则助玄月铲除宫中异已助玄月之子登上皇位。玄月虽在梦中，心内却很清明，她知道自己在做梦，绿萝告知是梦也非梦，说稍时她醒后便能瞧见枕畔的琉璃瓶，以证他所言非虚。他话音一落，玄月即醒，她偏头一看，原本搁在几案上的琉璃瓶果真跑到了她的枕畔，在她望过去时瓶身还晃了几晃。惊愕之下，玄月挺身坐起拿过琉璃瓶，她拧开瓶塞，袅袅青雾溢出围绕她转了三圈又坠入瓶中。云姝面色一冷，“所以你就把丁卯年三月出生的我当成药引献给了他？”

“为了我的煜儿能承继大统，别说你，便是要我的命，我也毫不犹豫。更何况，我爹爹发现上了绿萝的当后，气急之下派人送了密信给将军。绿萝又告诉我你是将军的女儿，是当年与我调包的人。原本我还有几分不忍对你下手，可从未失手的你偏在行刺你爹爹想保的襄王时失了手。我问你为何失手？你死活不说原因，是你逼我的，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明白么？”

“襄王并无意与煜王争天下，且他是我师兄，我怎能对我师兄下手？”

玄月眉梢一挑，“我说呢，原来如此。”

笑了笑，玄月又道：“不成想你居然对襄王有情，只可惜你有情他无意。”

入宫后倍受冷落的日子里，玄月常去宫中藏书阁看书，聊以打发漫长的岁月。某日，藏书阁的大太监因一角落没打扫干净在责骂一小太监，玄月虽不受宠，却挺身而出拿出贵人架子训斥大太监。不想那太监根本不将玄月放在眼里，争执中，当时也在藏书阁看书的襄王尘风出面教训了无礼的大太监。此后，玄月常与襄王在藏书阁碰面，偶然一次交流中，襄王发现玄月阅书的爱好及见解都不同于一般女子。两人常在藏书阁讨论古往今来的时政，玄月时常带给襄王惊喜，一来二去，情愫如润物细无声的春风便在襄王心底生了根。从前玄月和襄王的交集从未对人言过，眼下她唇角微翘，向云姝娓娓道来，眼角眉梢都不无得意。云姝侧转身，透过马厩栅栏缝隙望向硝烟弥漫的战场，声音空灵中带有一线凉意，“在你心中只有煜王和皇权，你让我去刺杀襄王，命人放火焚烧襄王府，你就没有过哪怕一丝丝不忍么？”

“我对你们不忍，谁又来对我们母子不忍？我亲生的爹爹，还有你的爹爹，他们哪一个又肯放过我了？你可知道，你爹爹深夜入宫将剑架在我脖子上，威胁我说若不把皇位让于襄王，他便要向世人明示我是反王之后，他想要置我们母子于死地，我又安能放过他？”

玄月冷哼一声，又道：“念在好歹父女一场的份上，行刑前一晚，我告诉他，会带他的亲生女儿去刑场为他送行。他人头落地后还朝着车舆滚过来，必是瞧见了你，也不枉了他一生，死前能见到他的亲生女儿，想来他该无憾才是。”

云姝猛转过身子，“你就不怕我立时杀了你！”

玄月嘴角一扯，下巴一昂，阖上了双目。云姝抬足，脚还未跨出，蓦地，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间，她只觉身子腾空而起，天地一片昏暗。飘飘悠悠不知过了多久，当她双脚落地，睁开眼，发现她竟置身在将军府内。她惊疑四顾，眸光撞见一旁同样一脸惊愕的玄月，不待她开口，玄月忽拢手急急大喊道：“红焰大仙，是你么？你在哪？”

四下传来阵阵回音。“绿萝，绿萝，可是你？”

玄月听不到红焰的回应又唤起绿萝。“这是哪？”

云姝在她疯狂大喊大叫之际惊觉，她们所在之处并不是真正的将军府。玄月无暇顾及云姝，她拼命大喊着红焰和绿萝，她四下寻着、喊着，势如疯癫。云姝紧紧跟在她身后，暗思将她俩弄来此的若是红焰还好，倘或是绿萝那只妖蜘……她心下一凛，暗运气于掌，打定主意，若是绿萝，拼着一死也要一掌先了结玄月，她决不能眼睁睁瞧着玄月在妖蜘的帮助下兴风作浪，让一切又回到前世的轨道上。“喀哒、喀哒、喀哒……”隐隐有脚步朝云姝和玄月这边悄然走来……“绿萝？”

玄月一听之下大喜过望，她身形刚动，云姝抢上一步拖过她，横臂卡住她脖子，将她死死禁锢住，不让其发出丁点声响。云姝挟制玄月退至暗处柱影下，侧目屏息盯着脚步声传来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