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同意抽调兵马组建机动部队,那接下来若有战事,多尔衮恐怕多半会直接调你的本旗人马去作战。 这样的话,可能损失更大,更加得不偿失。抗命的话,你这个反对,那个也不同意,保实力的私心太过昭然若揭,恐怕会引起众怒。 这是多尔衮的阳谋,看似削弱各旗实力,但名正言顺。是同意或反对,都将落入他的套中。 阿敏也想到了,张了张嘴,没有说话,皱起眉头,脸色阴沉下来。 他的镶蓝旗的实力曾经数一数二,可在征讨朝鲜时伤了元气,之后在皇太极的刻意为之下,一直没得到什么补充。 别的旗可能影响不大,可这两千人马一抽,差不多是镶蓝旗近半的兵力,让他如何不心痛。 可要是反对,下一次出战,就是他亲率镶蓝旗的事情。损失可能更大,两千都不一定打得住。 心中暗自叹息,阿敏也权衡了利弊,反对没什么意义,可也说不出同意的话来。 多尔衮心中冷笑,脸上却很平和,说道:“本汗王是以公心示人,省得日后调动某旗人马时,又被指责是挟私报复、故意削弱。”
作为旗主,多铎率先出言赞同道:“汗王此举极好,谁暗藏私心,不肯同心协力共渡时艰,可谓一目了然。征战是我大金国的事,亦是八旗的事,共同出兵作战,理所应当。”
巴喇玛和满达海互相看了一眼,微微点头,觉得这看起来确实公平。以后也不存在推三阻四,怨言满腹的情况了。 随着这哥俩的表态同意,正蓝旗的迈达礼也附和,阿敏和豪格不言声,就表示了默许,此议比较顺利地通过。 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第一个目的,多尔衮心情不错,笑着赞扬诸位旗主识大体。又商议了两件小事,此次议政会议才算结束。 要说多尔衮的头脑,比皇太极也不遑多让。而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在隐忍方面,以忍者神龟还能忍。 老奴死后,诸贝勒夺位时,四大贝勒联手,逼死了他们的母亲—大妃阿巴亥,抢走了本属于他的汗王之位(他一直认为汗王之位是传给他的)。 可他知道年纪还小,战力不著,面对几个成年的哥哥,根本不是对手。 于是他不仅没露出丝毫怀恨在心的言谈举止,反倒是言行禁止,替皇太极忠心卖命,并屡立战功。 等到皇太极暴死,多尔衮不仅年岁大了,而且战功卓著,有了众多的支持者,拥有了争夺皇位的资本,他终于露出了爪牙。 在争夺皇位白热化,为了避免内讧火并,多尔衮退而求其次,扶年幼的顺治登基,却成为实际上的最大权力拥有者——摄政王。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多尔衮弄死了豪格等反对者,权势也不断攀升,最后变成了皇父摄政王,所用仪仗的种类也与皇帝等同。 多尔衮还以顺治的信符收贮于皇宫之中,每次调兵遣将都要奏请钤印,十分不便为由,将皇帝玺印都搬到自己的府中收藏备用。 可以说,多尔衮除了皇帝的名头以外,与皇帝已经没有太大的区别。 如果不是他行猎时坠马跌伤,然后意外死亡。为他和孝庄铺床叠被的顺治,皇帝之位未必能够保住。 因为,形势已经大不相同。多尔衮权倾朝野,清军也入主中原,资本之雄厚是经得起一场大清洗的。 但现在的多尔衮可谓是生不逢时,和皇太极一样。不管怎么苦心筹谋,却难改一个无奈的事实。 那就是,他们面对的是愈发强大的东江军,以及未卜先知,还能够猛爬科技树的郭大靖。 ……………… 运去英雄不自由,尽管把皇太极、多尔衮等人称为英雄,实在是太抬举他们了。 但事实就是如此,他们不管怎么折腾,最终的败亡已经注定,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春耕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在军民的全力劳作下,已经完成了大半。 去年虽然也占据了复州的一小部分,但面积不大,且农时已过,只能种植蔬菜之类的作物。 今年则不同,金州、复州,再加上盖州的大部分土地,耕地面积暴涨了一倍有余。如果不是遇到大灾害,收获的粮食足够东江镇军民吃上两三年。 能耕种如此规模的田地,也得益于不断从外采购的大牲口,以及遵化大捷后带回辽东的牲畜。 赶在春耕前,朝廷还从太仆寺和张家口调拔了两千匹战马、五百头耕牛,运到了辽东,这也帮上了大忙。 尽管这些不是无偿的,凭崇祯的小气,还真作价从应发的粮饷中扣除了。 毛文龙和郭大靖只是说个建议,客气一下,可是没想到竟真的是自己出钱买马牛。 好吧,也是难为崇祯皇帝了,光是五六十万的赏功银,恐怕就是砸锅卖钱才凑上的。 “幸好咱们东江镇已经不缺钱粮,只要尽快地获得战马。”
郭大靖翻看着最近的情报,对着吐槽不止的刘奇士笑道:“再说,既然是咱们给的建议,皇帝纳善如流,也没什么错嘛!”
刘奇士翻了下眼睛,说道:“面子啊,难道不要面子嘛?”
这才哪到哪啊,崇祯穷得尿血的时候,还向臣子们伸手要捐款呢! 郭大靖呵呵笑着,说道:“甭管这事儿了,好好练骑兵。你们可是答应过的,最迟在秋天,就能练出万八的飞骑。”
“这没什么大问题。”
刘奇士很笃定地说道:“就是再提前点,也能有个五六千飞骑堪用。”
郭大靖点了点头,说道:“今年可能要打两仗,五六千飞骑也尽够用了。当然,越多越好。”
刘奇士虽然是郭大靖的结拜义兄,但还懂得分寸。郭大靖不说,他也不问,到时候遵令而行就是了。 见郭大靖专心看情报,刘奇士便知机地告辞而去。他是来争取战马的,不是数量,而是质量,想着能先挑选一下。 郭大靖既然能提供便利,自然不会让结拜大哥失望。现在的飞骑已经分为三营,自然是都想本部人马更强一些。 “三十六家的残部进入了广宁地区放牧休养。”
郭大靖在地图上仔细观瞧着,他刚才所说两仗,其中就有打击投金蒙古诸部的设想。 打击敌人的盟友,也是削弱敌人的手段。更何况,蒙古诸部中有战马,有牛羊,都是东江镇需要的生产资料。 锦州、大凌河的关宁军已经退到宁远,这恐怕也是蒙古诸部敢在广宁占地休养的一个原因。 东江军要想袭攻广宁,比较简单的办法是从大辽河入海口永远角凹岸登陆,也就是后世的盘锦港所在地。 唯一可虑的建虏有可能过辽河,从辽沈地区出兵救援。但这种可能性不是很大,河流阻隔,本就是建虏所畏惧的困难。 不急,不急,还要派水师好好勘察一番,以及情报的进一步细致,才好制定具体而细致的作战计划。 郭大靖放下这份情报,又拿起了其它的情报阅看起来。 虎墩兔击败蓟镇外的蒙古诸部后,又向北进发,攻打投靠后金的奈曼、敖汉和阿喇克卓特三部,显然是急于返回辽河套的察哈尔故地。 但以郭大靖对于虎墩兔的了解,只要建虏出兵进攻,这家伙是肯定又要跑的。因为,他基本上已经丧失了与建虏作战的信心。 当然,虎墩兔东返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蒙古诸部自相攻伐、吞并,不管是朝廷,还是郭大靖,都是乐见其成。 蓟镇外降金或附金的蒙古诸部遭到打击,也使建虏想要再次绕道入关,失去了重要的补给地,以及很多跟随作战的附庸,几乎是不太可能了。 朝鲜的态度也强硬起来,不仅拒绝了建虏购粮的要求,还关闭了互市。虽然还保留着兄弟之盟的名义,但实际上却等于断绝了来往。 可以说,四方封锁的态势再次形成,建虏又回到了老奴将死之时的境地,甚至更加窘迫和困难。 而东江军的发展壮大,也使建虏想再左攻右击,打开不利的局面,变得非常困难。 当然,要平辽灭虏,不能光靠封锁,还要主动出击,不断地消灭其有生力量,攻城拔寨反倒不是太重要了。 袭击赫图阿拉的行动已经势在必行,郭大靖认为在秋收前后是最佳的时机。 建虏在收缩防线的同时,也开始了不断地内迁辽民。这既防止剃头辽人的逃跑,又使东江军谍探的工作变得困难。 在原来建州卫的地域内,就有很多被强迁而来的剃头辽人。袭攻赫图阿拉的作战目的,就又多了一项,解救百姓,充实东江镇的人口。 “看来招揽孙元化是不太可能了。”
郭大靖拿着一份朝廷最近的官员任免汇总,苦笑着摇了摇头。 崇祯三年一月,孙元化协助马世龙镇守山海关,三月,加山东按察副使。登莱道王廷试已被罢官,重设的登莱巡抚,十有八九将是孙元化无疑。 虽然有些失望,但郭大靖也不认为影响会有多大。 重火枪基本靠买,轻火枪全部自造,已经完全能够满足东江军的需求。至于造炮,除了红夷大炮外,其它的也都多能自产。 至于训练西式炮兵,东江镇的起步更早,现在还有葡人教官在工作。 这样说起来,孙元化反倒是要向东江镇学习。只不过,孙元化造枪炮,能够得到朝廷的全力支持,这一点是他的优势。 朝堂上的政治风暴果然因袁崇焕而刮起,郭大靖派人在京师散布袁崇焕有斩帅阴谋的谣言,无疑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御史高捷、史褷,以及温体仕、王永光等人,借此交相攻击钱龙锡,指通款谋帅为龙锡罪,且言祖大寿师溃而东,亦由龙锡所挑激。 钱龙锡屡番申辩,又引疾请放归。本来崇祯已经意动,但袁崇焕的供词,却又让钱龙锡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袁崇焕招认,其与钱龙锡通过信,其中说道:“文龙可用则用之,不可用则去之易易耳。”
钱龙锡的回信中有“处置慎重”的话,袁崇焕欲议和,钱龙锡的回信则有“酌量”之词。 于是,御史文官交相攻讦,认为钱龙锡是主谋,且军国大事,私自商度,不抗疏发奸,何所逃罪? 崇祯大怒,下旨逮钱龙锡入狱,令群臣议罪。 果然,队友是用来出卖的。郭大靖冷笑着,又带着几分鄙夷,把这份情报扔到了桌上。 袁崇焕现在就象个落水将死之人,拼命的扑腾,抓住一切看似能够救命的东西,也是在把更多的人拖下水。 现在,他已经被打成逆党,既称为党,肯定不会是一个人。次辅钱龙锡、兵部尚书王洽已经入狱,不知还要多少官员与之陪葬。 估计,现在袁崇焕也是彻底清醒了。 他以为已经完全掌控了关宁军,碍于这个原因,朝廷也会酌情处置。但从祖大寿率军东溃,便可以看出,人家关宁军根本没把他这个外来的督师当回事。 可以说,祖大寿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断绝了袁崇焕的生路。花光国储,皇帝的全力支持,你就练出这么一帮无君无国的玩艺儿? 别说皇帝和朝臣受不了,连老百姓都恨得咬牙切齿。 建虏肆虐时,关宁军不动如山;京城危急时,关宁军竟撒腿就跑。一次次的刷新臣民们的认知和底线,袁崇焕岂能不死? 袁崇焕就是想得清楚明白,看得通透无比,也没什么用了。 关宁军从来也不姓袁,要硬按一个姓的话,以前姓“李”,现在应该姓“祖”。祖家将,祖家军,这才比较贴切。 现在谁也救不了袁崇焕,除了崇祯皇帝。但现在皇帝的恼怒,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 他不仅要杀袁崇焕,这个自己付出了全部,却辜负了自己期望的大言不惭、欺骗自己的家伙。 他更要为自己找补,钱龙锡、王洽等人就是替罪羊,为自己瞎眼选错人而作出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