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输的时候也这样，从小学基本功，由站姿、发力开始练了四五年才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对手，鬼知道那个时候的小乔巴多需要一场胜利来抚慰长久以来的辛苦。”

他笑了，仿佛沉浸在回忆里：“可我的对手差点成了杀人犯，在那场拳馆内举办的同门赛中，他两次用膝盖撞向了这儿……”乔巴指着自己的脑袋：“我在医院躺了一个月。”

“后来呢？”

他宁瓦想知道的可不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事，而是在相同境遇下乔巴如何从失败的阴影走了出来。“我很幸运。”

乔巴把手放在了他宁瓦的头发上胡乱拨动着：“那小子把我打的太狠了，根本没来得及体验恐惧和挫败感就生成了满腔的恨。后来教练跟我说，昏迷时整个病房都弥漫着梦呓般的话，那句话是‘你给我等着，我要打死你’。”

噗。他宁瓦不经意间笑出了声，他想象出的画面是被打到缠满纱布的乔巴躺在床上呢喃梦语，一个惨到了极点的人竟然还想要报仇。可就在这个时候，乔巴的所有动作都停了下来，像是暂停了亲手营造出的温暖，任凭这个暖流在不断流失，这让身处于暖流中的他宁瓦感觉到紧张，凭空有一种不知道这股暖流离去后该怎么办的感觉。“你很不幸。”

乔巴的面容正在一点一点变得冷峻：“没被打的太惨，这会让你一直沉沦在痛苦的失败记忆中不断质疑自己。”

他说中了他宁瓦的心思，一语中的。他宁瓦就是在这种沮丧里无法自拔，那么久的训练竟然被人一招击败了，周道教练的指导、乔巴教练的偷袭通通没有用，失败之前的画面却不断在脑海中重复，一次又一次的体验着被羞辱。憋屈。他宁瓦从乔巴脸上移开了视线，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不敢去看。唉。乔巴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手机递了过去。他宁瓦疑惑的抬起头：“教练？”

“你应该放松一下了，自己下载个什么游戏玩吧。”

游戏？乔巴耸耸肩解释道：“和那些普通的孩子一样，抱着手机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会让你好一点。”

“那比赛呢？”

MAX体育馆的大赛就要开始了，在时间这么紧迫的情况下哪来的时间玩游戏？老乔巴在这个时候恶狠狠的说道：“还他妈聊什么比赛？你已经废了。”

宛如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的他宁瓦瞬间惊醒了过来，瞪大了眼睛看向乔巴，嘴微张着根本闭不上，他无论如何没想到一次失败迎来的竟然是这种结局。“不明白啊？”

乔巴的面庞变得越来越残忍：“周道把自己摆在台面上让人攻击才引来了这么多高质量的对手给你喂拳，为了什么你不明白吗？”

“是，他的确有为自己洗脱冤屈的想法在其中，可整件事情受益最大的是谁？还不是你！”

“之前的、现在的、以及未来会出现在这间拳馆内挑战的拳手都会成为你的对手，他们会将你的缺点无限放大后彻底暴露出来，他们会让你面临最顶级打击，会让你知道在真正比赛里不懂防守、不会躲避的人只能被动挨打甚至直接KO，哪个拳手能得到如此丰厚的资源？”

“你呢？”

“被打击一次后给我装颓废男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艺了？这样的话来什么拳馆啊？”

“他宁瓦，你听着，这么下去的话你就彻底废了，知道吗？那现在你就可以滚了，滚回去帮你母亲补渔网还能贴补点家用，为什么要浪费时间打拳？”

一般的教练都和周道一样，只懂一件事，那就是越残酷的教练越能打造技艺高超似钢筋铁骨般的运动员，这才是他们不断摧残你的原因。但是，顶级教练还知道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在玩命折磨运动员的同时，还得将他们那颗破碎的心一片一片捧起来，缝合后塞回去。重点在于，疤得留下，毕竟留给人印象最深的永远是耻辱，就像是多年后的我们已经忘记了小时候的快乐，可当时最耻辱的事情一定会记住。这种耻辱能改变运动员最恶劣的习惯，像不标准的动作、比赛过程中那些低级想法，否则和你无冤无仇的教练为什么要一边费尽心力的训练你一边却又羞辱犯错的你？周道不是最顶级的教练，他能把最顶尖的技术传授给他宁瓦；乔巴也不是最顶级的教练，他只能做类似现在这样的事，可这两个人组合到了一起，就是顶级的教练组。乔巴没有向周道一样和他宁瓦喊，那声音偏偏比咆哮更震撼，醍醐灌顶般一浪又一浪冲击着这个孩子的内心，仿佛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魔力。是啊，他宁瓦顺着乔巴话语想起了自己的处境，这个时候哪有时间去暗自神伤？该做的，是从刚才的失败中趁着伤口还热乎去玩命复盘，找到最大缺陷后彻底改变它。这不正是周道说过的那句话么？不服，不服就去练。可这么一句话要想让正处于青春期的孩子接受，竟然需要这么多的波折。教育专家说，当孩子处于情绪崩溃时，所有道理都会被哭闹声和愤怒阻隔在情绪之外，想要让孩子在错误中学会些什么，家长能做的不过是在对方崩溃的时候抱住他们，给予温暖，当这些孩子冷静下来以后，才讲述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完事了么？”

周道手里握着电话冲乔巴这边喊了一句，老乔巴有点小情绪的回应：“你怎么心安理得的像是我就应该料理这些琐碎事？”

老周伸出手指指了乔巴：“你可不是给我擦屁股，他宁瓦是咱俩的屁股。”

说话间，乔巴起身走向了老周身边，他宁瓦呢？完全沉浸在刚才的思绪里，似乎已经看到了复盘时他和对手的动作影像，正虚空摆着姿势发愣。这是个好现象，同样是拳手的周道和乔巴都明白他宁瓦到了这个程度才算是真正入了门。什么是顶级运动员？顶级运动员的训练根本不需要教练催促，他们会自动的全身心投入，不是投入在训练里，是投入在未来之中，只有玩了命的训练才有未来，所以体育圈的人说，真正的天才哪怕有如山般的困难压着他，也能出头。“报警了么？”

这是乔巴问的，赵明远被抓走这件事只有警察能处理。周道点点头，不过脸上的表情却一点都不轻松：“芭提雅警方说他们不能单凭一个报警信息就立案，要么，咱们得接到绑匪的勒索电话，要么得确定法定时限内无法联系上赵明远。就这，警察也只能在立案之后把金老板当成嫌疑人调查。”

“就一点好消息没有？”

“有。”

周道给自己点了根烟：“警方会以‘临检’的名义去一趟金老板的海边赌场……”“那赶紧去啊。”

乔巴都要急死了。“去了。”

周道皱着眉说道：“海边的那栋房子找到了，只是那儿根本没有赌场，只有一家新开张的按摩院，出警的警员把照片拍了下来，人家刚给我传过来。”

乔巴接过老周的手机，看着手机里的照片，那真是海边的一座按摩院，街边还坐着两个长相令人尴尬的老女人，就连房子外表都换了样子，屋顶还挂着粉色的灯。“这不可能！”

乔巴自然不信，谁会把按摩院开在海边？那边海滩根本没有多少游客，开按摩院不得赔死。周道收回手机：“我要是没看见按摩院门口那扇带密码锁的门，我都以为自己以前每天去的是这家按摩院。”

“金老板早有准备。”

乔巴总算反应过来了。金老板当然早有准备，否则，他怎么敢如此明目张胆的上门，又怎么可能如此直白的把赵明远在他们手里的事说出来？问题是，这一切都告诉你了又能怎么样？在海边开按摩院可不犯法。周道凝视着一点点升高的太阳，任凭那强光刺在脸上时说了这么一句话：“没关系，还有另一个人知道赵明远在哪，起码，他知道金老板在哪。”

“谁？”

乔巴盯着周道的脸期待着答案。“宋祥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