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提雅,一栋海边别墅的豪宅内,几辆豪车缓缓停在豪宅门口,车门刚刚打开,前后车的八名保镖同时下车站在了中间那辆防弹奔驰车的前后左右,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等待着汽车后座那位大人物从车里走出。此刻,早早在别墅门口等待的伦尼一路小跑冲向了车队,在已经打开的车门处用手垫在车门框位置,等车内的大人物走出后,这才将手收回的向别墅所在方向延伸出去引路。一路上,没人开口说话,只有伦尼匆匆在前,带一行人步入别墅客厅,刚才守卫大人物的保镖们则止步在门口,像是守护帝王般不让任何人靠近。“姐姐,辛苦了。”
伦尼在客厅茶几上拿出一瓶洋酒,据说这瓶酒的价值是芭提雅普通百姓的一年收入,当他把琥珀色的液体倒入酒杯,放好了冰块,这才将被子递过去。那个女人也没客气,接过酒杯转向了客厅的落地窗,就这么用肩膀靠在窗前的端着酒杯轻抿一口:“听说这半年你在芭提雅干的不错?”
伦尼终于有了笑模样,刚才严阵以待的紧张感让人窒息:“也还好,不过是打掉了为祸一方的恶霸,维护了一下地方治安。”
“我讨厌你这种谦虚。”
那女人很认真的转过头说着,随后,将手隔空伸出。伦尼看见对方的这个动作一路小跑冲了过去,根本没计较人家说出的话,很谦卑的接过酒杯,老老实实站在一旁。“陛下发话了,如果接下来的三年任期内,你还是能接连不断的创造出和现在差不多的成绩,那么,三年以后,你卸任议员的时候,他允许你参加芭提雅市长的竞选。”
话还没说完,伦尼已经抡着拳头在空气中宛如打入一击勾拳似得在庆祝了,不过他可没敢出声,看了一眼,见人家没怎么在意,这才把所有肆意妄为的动作都收了起来,安安稳稳的站在了一旁。“我听说,你又让那个周道回芭提雅打拳赛了是么?”
伦尼颇为无奈的点头说道:“权宜之计,挖了颂猜这么大一颗毒瘤,肯定会在网络上引起轩然大波,这才迫不得已用了点手段,就是转移一下视线。”
“转移视线可以,但是你为什么要替他翻案呢?”
那个女人站直了身体,踩着高跟鞋转过身来问道:“这么做,泰国会显得很没面子。”
“呃……”伦尼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总不能大张旗鼓的说这是一场交易吧?“你得把泰国的面子找回来。”
愣神的功夫,那个女人似乎看出了他的心存芥蒂,故意提高音量说道:“没听明白?”
伦尼被吓了一跳的抬起头,结果那个女人直接说出了重点:“我是说让他输,你听明白没有?”
“你放心,他赢的概率不大,这次连播求都站出来迎战了……”“我不要概率!”
那个女人迅速打断了伦尼的话:“我不要很可能、应该、概率不大这样的模棱两可性答复,你必须给我一个确定的回答,那就是周道不可能赢,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努力,都会100%的输在擂台上。”
“为,为什么,这不过是一场普通的比赛。”
“不。”
那个女人面对伦尼的询问说道:“当你挖了芭提雅的毒瘤,全芭提雅的民众已经感觉到了疼,哪怕这是在治病。这个时候,你又在必须要承担的时候选择了转移视线,让他们忍着疼看向了其他方向,那这就已经不是简单的比赛了,而是整个泰国民众的发泄渠道。如果播求输了,将会为泰国民众造成难以磨灭的打击,直接损失的国家信誉度。”
“我不允许这场比赛结束后网民和芭提雅本地居民疯狂咒骂政府无能连一个拳手都制裁不了,我要这场比赛以后芭提雅街道上躺满了庆祝的醉汉,哪怕他们酒后闹事,起因也是因为播求击败了生命里最难以击败的对手,明白了吗?”
她根本不需要伦尼的回答,说完这番话的之后,立即转身走出了别墅,那就停在别墅门口的车队随着这个身影钻进车里而缓缓驶出,当车队消失,伦尼站在窗前的落寞只有他自己能懂。政治不是擂台,在擂台上赢就是赢、输就是输,可到了政坛,赢了也可能是输了。嗒、嗒、嗒。拖鞋踩踏地面的声音传了过来,一位身材高挑、妩媚动人的女子从别墅的二楼楼梯处走下,当她靠近根本没有回头去看一眼的伦尼时,从腰间抱了过去,用脸颊贴在对方的肩头说道:“怎么了,光看你的背影就让我感觉到了惆怅。”
这个时候,在阴谋诡计中打滚、从来不害怕任何刀山火海的伦尼软了下来,转过身紧紧抱着那个那个女人,用带有沉重鼻息的声音说了一句:“我累。”
他能不累么,刚刚经历了哥丹威和芝芝敏的疲惫后,现在又出现一个难题,那就是要去操控一场比赛,这和颂猜干的事情有什么分别?如果非要说有分别的话,最多也就是颂猜图钱,想要控制比赛的人图名而已。原本,这应该是伦尼最讨厌的,还记得小时候自己在电视机里看见那时的泰国黑金政治当道、痛恨的模样,生在皇室的他就是在那一刻开始发誓,假如有一天自己能够掌握泰国的命运,一定要亲手为老百姓打造出清平盛世……可结果呢?真正站在了可以说话的位置上才发现哪是那么简单的啊!向下,你要为老百姓负责,向上,有人给你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横向还得随时地方左右两边投来的敌视目光并在同时亲手做出陷阱去解决一切对手。这种累,那些在底层不停吵着政府官员都是王八蛋,制度就是为了喝老百姓的血的愤青们,你们承受过么?当好不容易扛住了一切,伦尼总算走到了位置稳固、马上就要大展宏图的时刻,却在不经意间发现已经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我们走吧。”
怀里的女人小猫一样说道:“去美国、去日本、去中国,去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可以让你轻松下来的角落,就安静的坐在家里,端着酒杯看着电视,好么?”
伦尼笑了,伸出手逗孩子一样刮了一下那个女人的鼻子:“估计那个时候你会每天拉着我带你去迪士尼、逛商场了吧?”
被发现小心思的女人由伦尼怀里挣脱了出来,吐了吐舌头,很调皮的回了一句:“不行么?”
伦尼感慨万千:“当然行,不过要等等。”
“等到什么时候?”
伦尼都没思考,直接回答道:“等到我把所有对手都干掉,让真心愿意为这个国家服务的人成为政府官员后都不需要使用任何肮脏手段就可以造福百姓的时候;等到民智开启,能不再用情绪控制思维,可以通过理智思考判断事件本质的时候;等到商路畅通,商人不需要行贿只顾着市场就可以发财的时候。”
他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时间段的到来:“等芭提雅、曼谷不需要步行街,用女人的身体当成旅游吸引点的时候……”“当整个泰国经济自主独立,不在需要周边国家扶持,即便是甩掉旅游业也能微微一笑不为所动的时候。”
伦尼是情绪高昂了,可那个女人站在他身边把头沉的越来越低,最终,用一句话结束了他们俩之间的所有话题:“你的意思就是遥遥无期呗。”
他一把抓住了女人的胳膊,将其重新拉入到怀中抱紧:“谁说的,也许我六十岁的时候就能达成夙愿。”
“嗯~”怀中的女人娇嗔着用小拳头捶打了他几下,伦尼很享用的继续说道:“还真别不信,你可以看看中国,他们不是没用多少时间就已经发展到了让人难以想象的地步么?只要肯努力,一代一代不停的努力,我觉着,泰国也可以。”
当然,这只是个夙愿,两个国家根本无法比较,这中间差着国土面积、人口等等多种多样的各方面因素,但,身为一个政治家,一个想要用自己一辈子就改变一个国家的政治家,本来不就应该拥有这种夙愿么?不然,还在位置上干嘛呢?天黑了,月满乌啼,当每一个人年老以后几乎都会想到和伦尼类似的回忆,那就是在青壮年时,我们都拥有豪情壮志,曾经抱着心爱的女人告诉她们自己会如何如何的大展宏图。结果呢?99%的人都会在这条路上败下阵来,每当想起,只是在嘴边留下苦涩的微笑。这就是年轻时候的我们,年轻时候的伦尼、周道、乔巴、他宁瓦,是年轻时候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