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越章的司机是个灵活人儿,看到车下杜衡的模样,立马拉手刹下车,小跑到杜衡的身边,小心翼翼的扶助了杜衡。 “杜院长,小心,咱上车歇会儿。”
“谢谢。”
“杜院长你真客气,咱又不是外人。”
司机笑的很真诚,动作很轻缓。 杜衡也没有矫情,便让司机搀扶着坐回了车上。也不是非要这么做作,是真的腿抖腿软的不行。 就在司机搀扶住胳膊的时候,杜衡突然升起了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我要锻炼身体。 救护车接到人不做停留,立马就往卫生院赶,一刻都不耽搁。 而杜衡把人送到,心中也不在焦急。 呼吸困难,没有设备没有药物,是个非常大的威胁。 可真当各种仪器用上了,也就是那么回事。 回到卫生院办公室,杜衡直接瘫倒在自己的办公椅上,他相信余海廷的能力,所以病房那边是去都不去。 二十分钟左右,余海廷双手插兜走进了杜衡的办公室,看着他平静的脸色,杜衡就知道马原海的情况应该是稳定了。 “人没事了?”
“没事了,呼吸已经平稳。”
余海廷往沙发上舒舒服服的一坐接着说道,“不过这父子两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儿子相对好一点,除了手上有两个水疱之外,脖子和颈部都是红斑性烧伤。”
余海廷说话的时候,屁股微微挪动,也给自己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马原海的情况就比较严重了,脸部和双手大都是浅二度烧伤,水疱很多。 右手四指比较的严重,有小的出血点,达到了深二度创伤。而且手上多出的水疱,也不知道是灭火时弄破的,还是在转移过程中弄破的,创口已经给被污染,怕是有被感染的风险。 院长,现在这个情况,我们是留下来治疗,还是通知市一院来接走。”
杜衡这会已经有点缓过劲了,但是大腿胳膊处的酸爽感,却是更加的强烈,现在他是一点都不想站起来,一点动弹一下的欲望都没有。 “二度烧伤,创面也比较的小,不是什么大问题,咱们自己解决。顺便给大家积累一点经验,都提高一下自己的技能水平,不能看到稍微有点危险的就想着转走。”
对于杜衡会这么说,余海廷没有一点的意外。他说这个问题,只是再走一个必要的流程,“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处理。”
见到余海廷又要起身往外走,杜衡猛的伸手叫住余海廷,“老余,你等等。”
余海廷停下脚步,“还有什么事吗?”
“我给你写个方子,你这会让人去做,效果应该比咱们药房里的那些药好。”
杜衡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从桌上拿过纸笔:生桐油、麻油、猪油、羊油、蜂蜡。。。。 “老余,我在上面也写了做法,做的时候不要错了火候。火候不到没有效果,熬焦会引发感染,一定要在焦枯色刚刚泛起的时候,加蜂蜡和米醋。”
余海廷接过方子看了一眼,上面算是药材的,好像只有一个红丹,其他的全是日常生活中常见的各种油脂,“院长,其他的都好找,就算是猪油,现在马上过年了也能找到,但是这个羊油不太好找啊。”
杜衡笑了一下,这就是余海廷这个城里人的短板了。 中湖这边的山上,大部分人家都有喝‘羊油面茶’的习惯。而这个羊油面茶,就是用绵羊的那个全是肥油的大尾巴,慢慢的熬成油脂,再加入炒熟的面粉、还有其他配料制作的。 而且现在中湖这边养羊的人特别多,想找羊油还是很轻松的,也就是打个电话的事情。 杜衡笑了笑说道,“你稍等,我给你打个电话问问,让人给你送一点过来。”
说完就拿出了电话,给大哥杜平拨了过去,“大哥,你知道谁家有羊油?”
“干嘛用的?”
“马原海爷俩被烧伤了,我做点药膏给他们用。”
“你做的有效果吗?”
“没效果我做它干嘛,你就告诉我谁家有羊油就行了。”
杜衡听着自己大哥的质疑,心里很不爽。 “能止疼吗?” “能啊。”
对面的大哥变的高兴了起来,“那你做的时候多做一点,刚才救火下来的人,好多人都被烧伤了,火渣子乱飞的时候,手、脸、脖子上全是烧红的印子,有些人还有水疱呢,我让他们全都来拿点。”
杜衡脑海里立马就出现了漫山遍野的人影,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赶紧对着大哥说道,“哥,不严重的就不用来了,在家缓两天,自己就好了。”
“放屁。”
没想到电话那头的杜平一点面子都不给杜衡,直接扯着嗓子说道,“你知道被火烧了有多疼吗?还自己缓两天?你自己用打火机烧一下,自己缓两天试一下,站着说话不腰疼。 别废话,我现在就通知回来的这些人,让他们也都来卫生院领一点你说的这个药膏。”
杜衡只知道烧伤很疼,非常疼!但是有多疼呢,他自己其实是没有体会的,这也是大部分医生的通病,以己度人,他们没体会过那样的疼痛,所以没办法做到感同身受 很多时候,病人疼的都开始抽搐,快晕过去了,你就见医生会给你淡淡的来一句,“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这样的话。 听到这话的档口,就有一种想骂脏话,弄死这狗日的大夫的冲动。 随后又突然听到杜平说领一点,杜衡当场就急眼了,“领一点?哥。。。。”
“哥什么哥,大家都是为了救火,难不成你还想让人都去掏钱买不成?”
杜平直接打断杜衡的话,不给他反对的机会,“行了,我现在给你找羊油,让人给你送过来。对了,还需要找什么东西不,我问问他们,一起给你送过来。”
杜衡无奈的很,但是大哥的话他也不敢反对,主要是大哥说的对。 “猪油,多找点猪油吧。”
“行,那你等着。”
挂上电话,杜衡颓然的坐到了椅子上。 也不知道最后会来多少人,但是照着自己对这些乡亲们的了解,来的人估计不会少。那药膏被领走之后,这些钱从哪里出? 总不能大哥做人情,让卫生院掏钱吧。那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估计又得传一阵风言风语了。 算了,自己垫钱吧,千把块钱估计也就够了。 电话挂掉刚想着呢,铃声又响了起来,一看是董越章。 “怎么了老董?”
“你大哥刚说你做了烧伤膏,有效果吗?”
“把那吗字去了,我的水平你还不相信。止疼、消炎、生机、拔脓,红斑性烧伤,两天见效,水疱性烧伤,哪怕是深二度烧伤,我也有信心在五天内好转。”
“那就好,多做一点,让所有烧伤的乡亲们都领一份。这大过年的,不能让乡亲们忍着疼过年啊。”
杜衡个忽然眼珠一转,嘿嘿笑了一下,“购买原材料很麻烦啊,而且这量肯定会比较的多,我怕。。。。。”
杜衡屁股一抬,要放什么P,董越章那是一清二楚,当即说道,“材料你买,拿着发票我给你报销。但是一定要保证效果,而且要管够。”
“明白,保证完成组织交代的任务。”
杜衡开心了,有人买单的感觉真爽。 “老余,分量加二十倍,赶紧去准备其他的材料,羊油和猪油别人马上送来。”
“好的。”
余海廷直接转身走了出去。 杜衡也不着急回去了,他也要加入到了制作药膏的行列里。量小的时候他都害怕别人熬制不好,量太大,这个火候更不好掌控。 半个小时后,杜衡带着值班的医生和护士一起开始忙碌,而这个时候,已经有灭过火的村民陆陆续续的到达卫生院。 当杜衡看到这些人的具体情况,当即就明白,自己在救火的时候,滑水虽然不至于,但是绝对没有这些乡亲们卖力,或者说没有他们这般奋不顾身。 而且这些人中,大哥也在其中,大哥的手上、脖子上,都是比较严重的,好几处的水疱。 看着大家的模样,杜衡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自己没有受伤,不是说自己没有卖力。只是在救火的过程中,自己把‘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惜身、惜命’,变成了潜意识,做出了自己都不知道的下意识动作。 书念的越多,人就越“自私”。 这句话以前自己是嗤之以鼻的,但是现在,真正经历了,才会发现,好像是真是那么回事。 杜衡心里万分感慨,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正不得劲的时候,突然呆愣了一下。 然后看着大厅里,不停忙碌着给乡亲们擦拭药膏的护士,眼神中突然闪过一道惊喜的神色。 他眼前虚拟的有效病例统计,正随着每一个护士的擦拭,在不停的增长着。 140/1000 145/1000 160/1000 192/1000 杜衡就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冲击的让他脑袋都晕乎乎的。 原来还可以这样! 原来还能用这种方法! 原来不光自己亲手治疗的病人算有效病例,自己做出来的药膏,开出来的药方,居然也能增加有效病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