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她脑袋上全是血,多处骨折,脑震荡,溺水可能会导致吸入性肺炎,更严重会导致肺积水,内脏有损伤……”他说的平缓,但只有自己知道,话说出口,挺艰难的,他猛吸一口气,“心率异常,还在抢救中,马上要手术。”
他自己也没意识到,最后又将方才的内容重复了一遍。许久,郑阳几乎以为地方没有在听了,刚想说:“我会守着她,你快点回来就成。”
他却说:“让我看看她。”
郑阳犹豫,想起江时婉的那副样子,果断的拒绝了,“她应该不愿意你看到的。”
沉默了几秒,他听见这个自己跟随了几年的男人,声音纵使平静,却透着老人才有的衰败感:“现在,我看到或者看不到,她都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了,她可能也不会再在乎了。”
那股子不容抗拒的威严却还在,郑阳刚要打开视频通话,将将把闫睿轩交给盛玉琴的盛韵樱走过来。她看了眼正在和闫文林通话的手机,用眼神讯问郑阳他想干什么。“闫总他,想看看……”郑阳看向江时婉那边。盛韵樱顿时眼眶再次通红,一把夺过郑阳的手机,摁了挂机键。“老太太……”正如郑阳所言,向来保养得宜的盛韵樱此时真的像是个十足的老太太了。她弯下腰,用纸巾捂着眼睛。“老太太……”盛韵樱背对着他,冲他摆了摆手。郑阳心情沉重,不再呼唤,等盛韵樱自己缓过来之后,手机还给他,嘱咐道:“他再给你打电话提这样的要求,不要答应他。”
盛韵樱哽咽着,为了不挡住急救人员,她扶着额头走到一边的长凳上坐下。郑阳跟过来,“他态度很强硬。”
盛韵樱一直捂着自己的眼睛,轻轻的靠在墙上,“看见江时婉这个样子,而他在飞机上,想要马上过来都办不到,你说,他会是什么心理?”
郑阳一时无言以对。盛韵樱突然硬起语气,问:“不是说好今天傍晚的航班就能回来吗?为什么出事儿的时候他还在那边?”
郑阳揣着手,死死的咬着牙关。盛韵樱也没管他回答没回答,突然一下子就起身,念念有词的说道:“我现在就去掐死闫文敬那个狗娘养的,他怎么能有命活下来!”
郑阳一把拉住了盛韵樱:“这事儿,交给闫总!”
接近六旬的老太太无声的闭上眼睛,悲呛地哭着自往地上滑!呼吸一声儿,耳畔便传来了氧气管的呼噜声儿。“江时婉!”
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很轻,太缥缈了,她想要捕捉时候,便像是一缕烟似的瞬间没了踪影。“江时婉!”
忽然有像是她在坠海时候听见的叫声儿那般失措的厚重。“江时婉。”
声音微扬,有一丝欣喜,一生值得上“幸好”二字那般的欣喜。她眼前一片漆黑中,终于确定了是谁。眼皮如千斤重,但她还是冲破黑暗睁开了眼睛。伊始,眼前只有白晃晃的一片刺眼的光线。眼前的视线稍微清晰了些,大脑依旧混沌,视线所及之处,他一身无菌服,但她还是认得他,靠感觉。还有口罩上那双深幽的眸子。曾经有很多次,她望进了他的眼底,那双眼睛即像是漩涡一样吸引着她,又像是看不到底的深渊使得她感到畏惧。她眼皮太重了,只能睁开一点点,但足以看见他,还有转一转眼珠之后,隔离玻璃外那张脸,藜麦!如果醒来的时候想让她看见这样的画面,那她还是去睡一睡,太累了。今年圣诞节前夕迎来了上城的第一场雪。上城比不得动不动就积雪三尺的北方,晚上大雪初落,到了深夜,一眼望去如搓棉絮一般纷纷扬扬,第二天连冬日的冷太阳都没有,阴郁的天气,将雪化成雨稀稀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