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婉觉得,从头到尾最刺痛她的是那寥寥一行数字,就算是总结了她的一生。二十岁,她本该青春正好。但是却止在此处,带着腹中胎儿成了程初为这一生无法偿还的孽债。世间男女的事情,开始总是没好的,结局却各不尽相同。有恩爱两不疑的,有相互折磨而活的,有极端到以生死了结这一场风月的,更有即便死也心有不甘的。江时婉喉咙如同堵了一块石头,不上不下,只是加重了她呼吸难受的程度。素颜的闫安宁缓缓的走过来,眼底一片青黑,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休息好了。她停在江时婉面前,面无表情的问:“程初为呢?他怎么没来?”
“我没联系上他。”
江时婉低声儿据实已告。“没联系上……”闫安宁轻笑,那笑声儿阴凉,宛如一条被体温冰凉的蛇绕上了江时婉的脖子。闫安宁望向雾霭茫茫的山间:“怎么,做了亏心事儿害怕鬼敲门啊,连脸都不敢露了?”
江时婉不知道如何回答,偏头看向了一旁,闫安宁伸手便扣住了她的下吧,还没捏稳,一把被闫文林拽住了手腕扔开。力道不轻不重,恰好能够让她觉得疼的程度。于闫文面无异色,沉沉看着她,语气不知道是诚恳还是警告,“小姑,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
闫安宁反问,而后缓缓抬起头望向闫文林不喜不悲的清冷面容,“她是那你的表妹,你却包庇着害死她的凶手!”
闫安宁顿时狠厉的眸子一扫,声胆惧裂,手指颤抖着指向江时婉:“你,给我吧程初为找出来,找不出来,我跟你,还有你!”
闫安宁说着又只指向了闫文林,“都没完。”
亨特看向这夫妻二人,没说话,甚至没做出阻止闫安宁的动作。江时婉望着陷入丧女之痛当中的闫安宁,“小姑,还是要代我弟弟跟您说一声儿对不起。”
亨特低声儿笑了笑,目光淬了冰渣渣一样的,凉凉的巡视过闫文林和江时婉,“对不起没用,毕竟人死不能再复生,你们一句对不起就完事儿了?我们失去的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人都去了,在葬礼上说些推卸责任的话,不太妥,江时婉也就没反驳,死者为大。等人走的差不多的时候,江时婉捏着眉心,五官拧在了一起,唇色也苍白。闫文林扶住了她,“怎么了?”
“没什么?”
她轻轻挣开他然后一起往外走,“你能联系上程初为吗?”
闫文林沉默了一秒钟,明显的停顿之后,说:“不能。”
江时婉闻声儿看了看他,眉心似乎是扰了个结。自从知道闫莫莫的事儿之后,这两天她一直在给程初为打电话,始终都无人接听,过了一天已经是关机的状态了。江时婉不知道是他自己关的机还是因为她的夺命连环CALL,把他的手机打到没电了自动关机。她再打到程初为的秘书那儿去,秘书说他带着特助离开了那边,可能是临时出差,连去向也没有告知。江时婉在想,依照程初为的秉性,并不会怕闫安宁,可他不出现也不给个消息,神龙见首不见尾,又是在这种关头……“还是希望他暂时不要出现在闫安宁的面前。”
到了这种地步,江时婉已经无话可说。平静只是生活的表象,如同波澜不惊的湖面,始终有蚀人的漩涡在湖底徘徊,只需要一个契机便随时可以搅和起滔天巨浪。二月初,天气还未退寒,今天又有点细雨纷纷。闫文林中途接了个电话,江时婉走到一边等他,她今天穿着一身黑,刚过膝盖的大衣,宽松的睡袍被一条带子系着,显得她的腰不盈一握,身量纤细,她望着山下的公路出神,站了许久,过膝的靴子鞋跟儿已经有些陷阱了泥土地里。闫文林从后面撑开伞,将她的手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来捏住,然后往山下走去。今天盛韵樱像是早就已经料到会有一番纠纷似的,一早就借故带着闫睿轩去了盛玉琴家里。江时婉坐上吃之后,仍旧是不是给程初为拨个电话过去。闫文林下午还有会议,先回了公司。江时婉在回家的路上,临时改道去了杜依涵和傅正擎的家里。傅正擎和杜依涵结婚将近一年了,家里已经填了个五个多月的小姑娘,江时婉醒来之后,去过他们的新家一次,告诉司机地址,然后给杜依涵打了个电话。她到的时候,刚摁门铃杜依涵就跑来开门了,“你真快,来来来,快进来。”
“没事儿先跟你说,没给你添麻烦吧?”
江时婉笑。杜依涵佯装横了她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嘿呦,您可别说了,一个多月没联系,你再不打电话我都快不知道您老人家是谁了,突然来找我,还真是添了个大麻烦。”
江时婉见她一边说着,一边从鞋柜里给她拿了双拖鞋查出来。“劳烦你了,孩子妈。”
江时婉赶紧接着,就差没给鞠躬了。杜依涵好气又好笑,“别装模作样了。”
说完引她进去。杜依涵生了孩子之后,脸上长了些肉,以前她过于骨感,如今看着整个人都温和了不少。“朵朵呢?”
傅正擎和杜依涵的女儿大名叫傅梦伽,听起来有点像是男孩子,于是起了一个温柔一点的小名儿叫做朵朵。“生病了,刚从医院做完雾化回来,字啊楼上睡着了,不然我哪能得闲。”
阿姨在厨房里做晚饭,杜依涵跟江时婉在书房里聊天。杜依涵贼眉鼠眼的问她:“我看到一些小道消息,说你在那边跟一个小开那什么……是不是真的?”
杜依涵是新手妈妈,之前的那段时间忙着照顾新生儿,江时婉刚醒过来的时候,来看过一次朵朵之后,带着闫睿轩到处旅行,许久不见的样子,加上时差,两个人又有各自的锁事,确确实实已经一两个月都没有联系了。但是杜依涵听到某些传闻,比别人都要晚,全因为前几天她去傅正擎的事务所等他,然后无意间听见傅正擎的一名委托人,以为咨询父亲遗产问题的贵妇,真在跟同行的朋友说江时婉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