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昨天那位病人是怎么处理的？　　后来甚至都没有再转回原来的床位。凭感觉，事情可能比较严重。　　“今天本来是要安排你们中的三人去另外一间手术室帮忙的。那边有两台重要手术需要教学，所以就让我来带你们一天。我姓单，目前能够独立主持一二级骨科手术，参与过多台三级骨科手术，并且完成其中的高难度部分。”

混得好的医生，好像都有一个共同本领。　　那就是‘吹牛’。　　这年头，不吹不行啊。病人一听你有多厉害，做过多少高难度手术，他才会信任你。放心的让你做手术。　　“我奉行的原则就是能者上，庸者下。有能力，可以随时争取锻炼机会。只要表现好，我会给予高分评价。丑话说在前头，有多大本事做多大事。没那个能力，不允许抢着在病人身上练手。你做得太糟糕，下次我就不会再给你锻炼机会。”

单医生先是给六人讲了一下竞争规则。　　听上去还不错，公平公正。　　“下面请大家看今天第一位手术病人照的X线。我给你们五分钟时间观看，然后你们给出诊断意见与治疗方案。学会看片子，是你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允许抢答。”

她的话音刚落，助手就打开了光片放大器。　　墙上出现一块光幕。　　上面显示出四张X光片图。　　看上去应该是右足骨骼。　　从多个角度照的。　　病人的大脚趾趾骨明显畸形。　　周灿惊叹骨外科手术室的硬件设施很先进的同时，也在仔细观察着病人的足骨光片。　　大脚趾趾骨严重内翻畸形，应该属于天生的，或者是后天一些特殊原因导致。　　看不到骨折后的愈合线。　　基本可以肯定是先天畸形。　　那么病人要治疗的很可能不是这儿。　　周灿继续仔细观看。　　这时已经有人开始抢答了。　　“这四张X光片，应该是病人的右足。可以清晰看到右足大脚趾的趾骨有比较严重的畸形。这会影响病人行走，我认为可以做手术予以矫正。”

这人抢答时，满脸兴奋。　　以为拔得头筹。　　结果他说完后，单医生并没有任何表示。　　周灿昨天得了贺医生的许多指导，看片子的水平也提升了许多。　　他发现病人右足的第一契骨，近舟骨处有轻微骨折。　　“应该是……”　　“我认为……”　　周灿与另一名规培生竟然同时开口。　　最终，周灿大度的做出谦让手势“你先回答吧！”

那名规培生也不客气。　　毕竟事关未来的三个月骨外科规培，能否留在手术间。　　这对未来的职业发展有很大的影响。　　“我认为是右足第一契骨轻度骨折！这个无需手术，打个石膏休养42天左右即可。”

骨折不严重的话，它完全有能力自行愈合。　　越年轻，愈合时间越短。　　小孩的骨骼愈合速度最快，愈合后的稳定性也很高。老年人的愈合速度最为缓慢。　　从图片来看，这是成年人的足骨。　　打石膏休养42天，治疗建议很合理。　　“周灿，现在你可以说了。”

单医生竟然记住了他的名字。　　而且对他很公平，并没有打压。　　这倒是让周灿感到有些意外。　　很多女人都是小心眼。昨天把她得罪得不轻，没想到她竟然没有计较。　　“前面的意见与他说的相同，包括治疗建议。然后再补充一句，大脚趾趾骨是先天畸形，病人都已经成年了，治疗的意愿应该很低。而且病人行走时，应该已经适应了这种畸形。我不建议做手术矫正。”

周灿给出的建议，明显比前面那位仁兄更周全。　　也更全面，更深入。　　“嗯，你们两人的回答全部正确。周灿的回答更全面一点，而且站在了病人的角度去考虑治疗方案，这很不错。”

单医生应该是不想夸他的。　　但是人家表现确实优秀，她不夸不行啊。　　“给这位病人打石膏有谁会吗？”

“我会！”

“我会！”

六个人全都会。　　打石膏比较简单易学，他们即便进骨外科之前没学会，昨天在骨外科住院病房混了一天，肯定学会了。　　不过仅有一天的时间，也就只学会了最基本的操作方法。　　只能进行一些简单的操作。　　“你是第一个答对的人，就由你去操作吧！何医生，你带他去，一定要把好关。”

单医生对其中一名助手医生说道。　　这位何医生，周灿认识。　　就是昨天在办公室教他们十八人填写报到表格的医生。　　“下面看第二位病人的资料！”

单医生的话音刚落，抢到了打石膏任务的那个规培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出去给病人打石膏这段时间，肯定会失去不少机会。　　果然如单医生说的那样，每个人的机会都是平等的。　　光幕上显现出两张新的片子。　　这次不是X光片，而是B超。　　看情形，似乎是膝部。　　看B超影像，周灿在急诊科得到了很大锻炼。教他的是许医生那样的高手。　　他这个衣钵弟子的本事自然不差。　　一眼就看出问题在哪了。　　“病人应该是右膝关节腔积液，而且相当严重。建议穿刺抽出积液后，再注射药剂进去治疗。药剂首选透明质酸，比如玻璃酸钠。”

周灿此刻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厚积薄发了。　　在急诊科的实践积累，再加上他平时阅读医书学到的医学知识，成了他领先其他规培生的砝码。　　另外四名规培生看着他，全都傻眼了。　　靠！这真是规培生吗？　　怎么感觉这斯看片子的能力比主治医师还强？　　他们这一组，遇上这么个‘妖怪’，真是倒了大霉。　　今天的手术间竞争，他们几人大概率要被周灿吊打。　　“回答正确。”

单医生看向周灿时，眼神中的惊讶，连她的黑框眼镜都挡不住。　　这个急诊科的规培生，果然名不虚传。　　她现在似乎有点明白申主任为什么听到周灿的名字时，会是那种表情。　　申主任肯定是知道周灿本事的。　　“这个病人的治疗有点特殊，需要进行骨腔穿刺，操作难度极高。别说是你们，就是我都需要小心翼翼才能穿刺成功。一会你们认真观看学习操作步骤就行了。”

病人很快送了进来。　　这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左膝肿得有大腿那么粗。　　看上去怪吓人的。　　推进来时，一直在啊哟啊哟的叫唤。　　这种关节疼痛，非常折磨人。　　它并不是立刻就能把人痛死的那种。而是像钝刀子割肉，慢慢把人折磨到意志崩溃。　　“奶奶，我们马上就给您进行治疗，请您坐好，保持这个姿势不动。”

膝关节腔的穿刺，给病人治疗时最好是坐姿。　　这样方便选取穿刺点。　　“喏，你们都过来看一下。穿刺点选在这个位置。”

单医生拿笔把穿刺点画了出来。　　“这个穿刺点不是唯一的穿刺点。可以根据病人的实际情况，取髌骨下方内侧或外侧为穿刺点。如果是从外侧穿刺，就应该是这个位置。”

她教得非常仔细。　　那个年龄看上去二十八九岁的一助，应该是个住院医。似乎对于穿刺膝关节腔这种活，早就掌握了。他只是远远的看着。　　并没有凑到近前。　　“找到穿刺点后，先用5mL注射器从这个部位刺进关节腔。直到有突破感，就表示……呃，要有突破感才表示刺入成功了。”

她的表情凝滞了一下，手上的注射器穿刺似乎遇到了阻碍。　　“啊哟……姑娘，轻点轻点……”　　病人痛得嗷嗷叫。　　单医生不禁一阵脸红。　　什么时候匡瓢不好？非得挑在她给规培生教学的时候。　　这不是成心让她丢脸吗？　　那个住院医似乎看出了单医生的窘境，连忙走上前帮忙。　　“单医生，我们男的力气大点，让我来试试吧！”

他这么说，明显是在照顾单医生的面子。　　帮她解围。　　“膝关节腔的穿刺是不太容易成功，属于二级手术，你小心点，切不可蛮干。”

她对男医生的解围，很是感激。　　也是借机退到了一边。　　那个男医生接过注射器，换了个针头重新穿刺。　　“嗯……”　　男医生手上的青筋都现出来了，力气肯定有蛮大。痛得老太太发出惨叫，连声调都变了。　　“痛，痛……”　　她连连拍打轮椅的扶手。　　可能真的刺痛她了。　　没刺中的话，刺到了骨膜上，那种痛绝对是痛入骨髓。没人能够忍受。　　“唐医生，你先歇一下，还是我来吧！”

单医生不敢再让手下住院医生操作。　　她又看了看病人的片子，略有些尴尬道“可能病人的关节病变比较严重，穿刺的难度也是呈倍增加。不过没关系，我们换到髌骨下方外侧进行穿刺也一样。”

她换了个新的针头，一边安抚病人，一边在外侧找准穿刺点，然后实施穿刺。　　“唔……”　　从她的表情来看，心里肯定在骂，见鬼，怎么又卡住了。　　周灿一直站在旁边看着。　　病人拍的片子他同样看了。　　仅仅只是B超，没办法清晰显示膝部骨骼。　　正如单医生所说，病人的关节可能发生严重病变，所以穿刺时正常的穿刺点就不管用了。　　单医生又尝试了两次后，脸色涨红，汗水都流出来了。　　教学时，一次失误就够让她难堪了。　　谁能想到，换到外侧穿刺，还是没成功。　　这还只是初步穿刺。　　实在是太丢人了。　　“单医生，正好我也练习过穿刺，要不让我试试吧！”

周灿的注射术可是高达四级，主治医师中等水平。　　以前获得注射术时，还觉得这门医术可能没啥大用。　　现在明白了。　　它的用处除了打针，还能用于穿刺。　　腰穿、胸穿、脊穿……各种穿刺活都是手术室规培生应该掌控的。　　在学校读书时，经常有老师蛊惑学生，学会物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现在，周灿想告诉所有医生，注射术练得精，各种穿刺就一针。　　穿刺时需要两针，三针，甚至更多次才能成功的医生，都是注射术没练好。　　单医生此刻都不知道该怎么下台了。　　已经多次失败，硬着头皮再穿刺，有可能成功。更大可能还是会失败。　　到时候脸上更难看。　　她在考虑是不是请人过来帮忙。　　周灿主动请缨，她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是有人解围，总归是好事。　　不然，第一个手术病人就让她的面子落地，后面还怎么教这群规培生？　　他们当着她的面不敢笑话她。　　背后还指不定怎么非议。　　“你小心操作，我叫停就必须立刻停下。”

她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　　“行！”

周灿接过注射器，换好新的针头。　　这里必须说一下，针头穿刺不成功后，最好换一个新的。　　主要是避免带入细菌，导致原本无菌的关节腔发生感染。万一穿刺引起感染，后果严重。　　一个针头要不了多少钱。　　反正算在耗材里面。　　只见周灿摸了摸病人的关节部位，然后一针扎进去。　　“嗤！”

注射器的针头扎进皮层后，遇到了阻碍，然后迅速刺破。　　一针就穿刺成功了。　　“这，这是穿刺成功了吗？”

围观的几个规培生，包括护士。住院医唐医生，全都是静悄悄的。　　摒住了呼吸。　　等着看结果。　　单医生的小眼睛瞬间瞪得老大，直到她看清针头深深没入皮肤，这才肯定周灿一针到位。轻轻松松就完成了膝关节腔的穿刺。　　“好牛B！”

有人悄声赞叹。　　几个规培生心中感到绝望。竞争对手强到令人发指，还怎么竞争？　　好在手术间有六个名额。　　他们最希望的事情就是十八个规培生里面，只有周灿这一个妖孽。　　“别动，我检查一下！”

她蹲下身，仔细检查后，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居然真的一针到位，穿刺成功。　　“嗯，做得很好。穿刺进了膝关节腔以后，需要先把里面的关节积液抽出来。”

她亲自示范操作。　　“抽完关节积液后，再注入0.25%的利多卡因10ml左右。”

注射麻醉剂的目的是为了方便后续的治疗。　　“这个药液中配有曲安奈德5mg左右。主要对病人的痛点予以注射。然后帮病人活动膝关节，让药效充分发挥。”

单医生不断观察着病人的反应。　　药效应该已经发挥作用，病人不再喊痛。　　“奶奶，您这个治疗要分五次进行。过一个星期再来医院接受第二次治疗。”

她对老人说道。　　老人现在感受不到膝盖疼痛了，她显得很高兴。　　“谢谢，谢谢你们！”

老奶奶冲着单医生与周灿连连道谢。　　她虽然年纪大，但是分得清是谁把她治好了。　　“姑娘，我的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一会你再告诉我儿子一次，可以吗？”

“行！一会我们叮嘱您的儿子！”

这位病人经过治疗后，被推出了手术间。　　单医生的看了看周灿，然后目光扫过其他规培生。　　“这种治疗一般分五次进行。前两次就是注射刚才的药液。第三次开始，注射周灿医生说的玻璃酸钠。治疗中的难点，应该就是关节腔的穿刺。需要你们自己多看，多思考，多练习。”

想起刚才的关节腔穿刺，她仍然有些不好意思。　　到现在，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老是穿刺失败。　　平时很少出现这种状况。　　直接询问周灿，杀了她都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不过这难不倒聪明的她。　　“周医生，请你给大家分享一下刚才的成功穿刺经验。”

“好的！”

周灿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单医生。　　她的小九九，周灿自然是心知肚明。　　心中也是暗自佩服单医生的讲话技巧。　　昨天那位申主任说话很有领导艺术，申主任带出来的徒弟，自然差不到哪去。　　“我能穿刺成功，首先肯定是运气成分居多。然后就是单医生提到的，病人关节发生了病变，可能会导致骨骼发生一些改变，甚至严重畸变。于是我用摸了一下，果然发现她的关节腔有所收窄。穿刺时，刻意选择靠近中侧线偏上一点的位置。”

周灿撸起裤脚，给大家示范了一下。　　单医生听完后，不禁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怪不得有好几次遇到这种关节严重病变的病人，都穿刺失败了呢。　　每个病人的关节病变都不一样。　　刚才这位老奶奶，应该属于其中比较罕见的一个类型。　　周灿嘴上说得谦虚，说是运气成分居多。　　其实她心中明白，人家这是不着痕迹的照顾她的面子。　　她对周灿的好感也是因此提升了不少。　　“好！谢谢周灿医生的分享，我们接着看第三位病人的检查报告。”

光幕上显示的病人检查影像，做的是手部骨骼核磁共振与X光线片两种检查。　　一般来说，核磁共振检查的价格不便宜，稍有职业道德的医生，不会随意给病人开这种检查。　　只有遇到病因诊断不明，或者医生认为有必要更进一步检查时，才会开这个检查。　　而且开的时候，会跟病人商量。　　询问病人的意见。　　检查报告显示了足有四五分钟，依然没有人抢答。　　因为这个病人的病情很复杂。　　经历了两轮抢答后，大家都明白了一个道理，答得早不如答得好。　　“没人能看懂吗？”

单医生似乎挺高兴。　　终于有机会重塑她的权威与主刀地位。　　这群规培生看不懂，她等会讲解，更能显示出她的水平很高。　　刚才穿刺时出了个丑，多少有些伤面子。　　“我只看出来病人的伸指肌腱有断裂，同时病人关节似乎还伴有类风湿关节炎？”

周灿也有些吃不准。　　这个涉及到了骨内科的知识，让他一个小规培生来回答，还真有些为难人。　　“我也觉得是类风湿关节炎引发的伸指肌腱断裂。”

另一名规培生附和周灿的意见。　　估计他也跟周灿一样，看不太准。　　手部类风湿关节炎的危害非常大，它很容易引发伸指肌腱断裂。　　很多病人在日常生活中，也没有提重物，或者剧裂动作。　　就听到“哧啦”一声响，像是破布被撕开。　　然后手部剧痛，失去抓握能力。　　这种痛能有多痛？就是步子迈得太大，扯到裆，那种撕裂般的剧痛。而且是持续性的剧烈疼痛，让人难以忍受。　　遇到这种情况，多半就是肌腱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