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看见了我,我刚走过去,她便哼哼笑两声,说:“看看现在都几点了,迟到五分钟扣一百,你现在都迟到四个小时了,我看你是不想上这个班了吧。”
我也朝她笑了笑,然后什么也没说,绕过她直接进去,走了两步便找到了正在角落里清点库存的店长,“店长,我是来辞职的。”
忙于点货的店长噌地转过身,挑眉看着我,有些吃惊,“你不是昨天才来的那个?怎么,这里的工作环境让你不习惯?”
“不是的,店长。”
我该怎么说,不能直说我已经有了另一份工作了吧。“那是怎样?”
店长皱眉,停下了手头上的工作,两只手环上臂膀,似乎是很想要听听我的解释。“你要知道,我们这里的待遇算是不错了的,我也就是看你形象气质都不错,才让你在这里上班的,你现在又跟我说不做了,这不是跟我闹着玩吗?”
我在脑海里快速地划过无数个理由,掂量着该如何说才不至于让彼此都难堪。王洁凑过来,插了一句嘴,“店长,人家要走,就让她走呗,兴许人家找到了一个有钱的人也说不定。”
“啧,都是同事,说话注意点。”
店长嗔怪了她一句。我咬了咬牙,一时间也不在乎什么形象了,直接说道:“我家里出了一些事,急需要用钱,我就是过来和店长说一声,谢谢您的照顾。”
王洁故意张大了嘴巴,说:“一个月的工资能拿五千多,你还不满足啊?”
对于王洁一再的蔑视与奚落,我有些不舒服,开口怼了她一句,“我从前上班年薪二十万,若不是急着用钱,我也不会丢下这份工作。”
“二十万?”
王洁惊讶得瞪大了眼睛,然后又重新将我打量了一遍,语气不自觉变得酸啾啾起来:“我看你就是在吹牛吧,年薪二十万?谁知道是不是正经工作……”“你……”我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想要骂她的冲动,根本就不想与她计较,价值观不同的人,何须去跟她费口舌,王洁是属于那种她自己到不了那一步,所以认为别人也到不了那一步的人。“行行行,人各有志,你要走我也不留。”
店长很通情达理,并没有出言嘲讽我,反而挥挥手,让我可以离开了。“谢谢店长。”
我点点头,然后离开了商场,本就没有必要跑这一趟,可我为了给人家一个交代,硬是无缘无故承受了王洁的一番奚落与嘲笑。在外面小摊上吃了一点东西,天气越来越热,这个点回到旅馆也没有空调,待在房间里就跟做桑拿一样,我想了想,还是买了一个冰淇淋,走在路上一边吃着,一边找了一家书店直接走了进去。看书的功夫还能蹭会儿空调,两全其美。沉浸在书里的世界,光阴穿梭而过,很快夜幕降临,头顶墙角的广播提示书店准备要关门了,我这才恋恋不舍放下了书。走出门口的那一瞬间,外面一股滔天热浪轰然拍打在我的身上,热得我下意识往后面缩了一缩。顶着热浪往旅馆走,一路上汗水不停地从额间滑下,即使到了晚上,扑面而来的风都是带着一丝的热气。走回旅馆,薄薄的衣衫已被汗水打湿,我将鞋子脱掉,第一件事就是赶紧跑进卫生间里冲了个凉,半个小时后,从卫生间里出来,我这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天越来越热了,这个夏天我该怎么过?没隔十分钟,短暂的凉爽就很快被屋内闷热的气息所代替,我热得不行,只能将屋内的两张凳子拼接到一起,然后躺了上去,硬邦邦的凳子搁得背部生疼,我艰难地翻了一个身,寻了一个舒适的姿势。低头看看自己的处境,一抹凄然的忧伤涌上心头,想想自己,再想想林大华一家,说不定林大华现在屁股底下坐着的是真皮沙发,林红梅一家人正在商场拼命刷卡,林淑芳成天混迹在麻将桌边上,一家人干着从前想也不敢想的事,过得无比的潇洒自在。而我,独自蜗居在这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小房间内,热得无法安睡,仅靠着身上的几百块,艰难度日。可即使对他们一家人恨得牙痒痒,我也拿他们没法,我身上没钱,就是想要告他们都很难,只能任由他们风光潇洒。“没关系,谁也不会笑到最后。”
我一次又一次地安慰着自己,只要我还在一天,我就会努力地挣钱一天,迟早我会叫他们付出该有的代价。凌晨五点左右,我睡得迷迷糊糊,还以为自己睡在床上,一个翻身却突然从凳子上掉了下来。“啊……”我重重地摔在地板上,四肢关节处磕得砰一声,痛得我立马从梦中惊醒了过来,睡意全无。这里可不比酒店,脚下的可不是软乎乎的地毯,而是硬邦邦的地板,可想而知摔下来的痛楚。我抱住痛到麻木的膝盖,紧咬着牙关,不肯发出半点声响,现在是睡觉时间,隔音效果又那么差,我不想影响到他人。在原地待了半会儿,等痛觉舒缓了不少,我这才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卫生间去,用冷水冲了冲火辣辣的膝盖,很快,膝盖处便青红了一大片。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我无奈地回到房间里,哪里还敢在凳子上面睡,凌晨的房间里要凉快许多,我小心翼翼地爬上床,避免触碰到四肢,两只手腕和膝盖无一幸免,疼的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就这样睁着眼睛一直到了早上八点,我这才起床,手腕处已经不痛了,右脚的膝盖却肿成了一个馒头,走起路来像个小瘸子。去公司之前,我先去药店找人简单包扎了一下,然后又拿了一些消炎药,一共下来花去了我八十块大洋。我坐在门口的长椅上,数了数口袋里的钱,还剩两百来块,住一晚旅馆都要八十多,怎么办?不知不觉中,我的两条眉毛紧紧皱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