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缓步前行,前方的道路似乎永无止尽,可身后却有急风,一路推搡着我不断前进。伸手一捞,一团白色的雾气随风消散,我怔怔望着前方看不见尽头的道路,脑海里一片空白。脚步未停,一步,又一步,仿佛这样的动作已持续了近百年,渐渐地,再也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从最初的挣扎到最后的自我承受,我彻底迷失在了无边的黑暗里。“她这个状况要持续多久?会不会……”“这个得看病人的自我意识,多久醒来全凭她自己,目前来看,生命体征一切平稳,暂时是没有大碍了。”
“好的,谢谢。”
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几道轻和的声音,我在黑暗中突然止住脚步,这道声音好熟悉……是齐珏吗?可陆致呢,他在哪里?陆致!一阵狂风吹来,整个人瞬间被头顶的光亮咻地拉了回去。艰难地睁了睁眼,光线在一瞬间忽明忽暗,头顶的灯光朦胧不清。我这是在哪儿?试着动了动指尖,竟意外地发现自己能动了,感觉到旁边好像是有人在替我掖被角,我张了张嘴,意识混乱间喊了声“陆致……”那动作蓦然一停。“你醒了?”
旁边那道声音温润如水,却不自觉叹息了一声。我循声往旁边看过去,那张面孔先是模糊,渐渐地,才清晰了起来。是齐珏……“嗯,水……”一张嘴,才发现嗓子干涸得快要擦出火花。不到片刻,嘴边便有杯子递过来,喝了一口水,总算好受了些。长舒了一口气,却觉得心肺火辣辣的疼,我难受地抬手捂住胸口,齐珏见状,赶紧将我从床上扶了起来。“哪里不舒服吗?”
他皱起眉头,轻声问了我一句。“我……”我抬头望向他,他眼眸里全是担忧。那句陆致在哪儿突然间如鲠在喉,怎么也问不出来,我沙哑着嗓子问了他一句,“你怎么在这里?我又怎么了?”
“煤气中毒,幸好抢救及时,你睡了有三天了。”
他盯着我的眼睛,温声细语说着。三天?我抬眼看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是一间类似于度假酒店房间一样的地方,设施豪华,空间也宽敞。这里……应该是以前来过的私家医院,专为富商高管提供便利。让我记住它,是因为这里不菲的医药费。等等,我扶住额头看向齐珏,他刚才说我是煤气中毒?“陆致呢!他怎么样了?”
嗫嚅着唇,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迷迷糊糊回忆起他好像受了伤,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在做梦。齐珏看着我,眸底目光闪烁,良久,他才低声告诉我:“在警察局,这两天为了你的事,他亲自跑了很多趟,一刻也没歇。”
“那他有没有事?”
我小心翼翼地问着,似乎害怕齐珏会难过。他要是生气就好了,至少我的心里不会那么愧疚。但他终究还是没有,除去眼角的悲伤,他脸上的柔情温和地不像话。“没有关系,你不用担心。”
我垂下目光看着被面上自己的手,缓缓点了点头。看来关于他受伤,实则是我的一场梦。“要吃点东西吗?”
“不用。”
我摇摇头,没有胃口。气氛徒地沉默了下去,片刻,齐珏起身走到窗前,伸手轻轻拉开窗帘,外面没有阳光,只有绵绵白雪。光线一下子明亮了很多,一开始还有点不能适应,我眯着眼睛偏头看过去,齐珏站在窗边,迎光而立,姣好俊朗的轮廓被光晕笼罩,很不真实。他一手插兜,一手去将窗户缝隙关严,动作闲洒,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淡然的落寞。“我在电影院等了你很久,给你打电话却是关机,直到最后接到他的电话……”他突然轻笑出声,“我总是那个来得最晚的人,永远都比他晚一步。”
我坐在床上,单薄瘦弱,这一场灾难差一点将我击垮,可望着齐珏那比我还萎靡的神态,我又突然觉得自己至少还不算太孤独。有他,还有陆致……无论在何时,总会有其中一人冲出来站在我的身后。其实我想说,齐珏,你已经做得更好了,真的。可感情的世界里只有足够两个人站立的位置,总有一个人,要被迫出局。我没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觉得似乎无论说什么,都好像是一副烂好人的腔调,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些客套的安慰话。我想齐珏不愿意听那些,所幸,我也不说了。在窗边站了一会儿,齐珏走过来,替我掺了一杯温热的水,重新递到我手里。“我去叫医生,你喝完水躺一会儿。”
“好。”
我点点头,觉得说话特别费力,一开口,嗓子就疼。齐珏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不再说话,转身离开了房间。坐在床上,并没有想要休息的意思,睡了三天,骨头都快睡软了。偏头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色,洁净明亮的窗外,飘着鹅毛大雪。今年的雪,真的好大……我微怔着舒了一口气,这时病房门被人推开,接着进来一群人,除去护士,光是穿着白大褂的就有好几人。齐珏走在最末端,手里的电话刚好放下,我看着他将电话揣进兜里,等回过神,旁边已围满了人。那几名穿着白大褂的年纪看起来都接近四五十岁,几人走过来,对着我左看右看,又是摸头,又是看眼睛,一番检查下来,几人互相交谈了两句,然后转身离开了病房。“齐珏……”我看向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潜意识有些紧张。“不用担心,这都是他的安排。”
他看着我,浅浅笑了笑,“他太紧张你,就差没让整个医院里的医生都来守着你了。”
留下来的两个护士挂着温和的笑意,示意我平躺下去。我叹了一口气,顺从地躺回了床上。“嘶!”
扎针的时候,我不禁倒抽了一口气,斜眼瞟上自己的手背,护士正麻利地替我缠好纱布。“大约一个小时就可以了,请好好休息。”
甜美的护士嘱咐完,对着齐珏微微一笑,推着车出了病房。我抬头盯着上方输液器的小瓶子,里面有白色的液体滴答滴答往下流着。竟然睡了三天……将目光移向齐珏,他站在窗前,将窗帘拉下一半,里面的光线瞬即暗淡了许多。这期间发生的事估计他也不是很清楚,再者,我也不好问他。深吸了一口气,我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齐珏。”
他温声转过头,然后大步走到床边,倾身下来询问我:“怎么了?”
迎上他担忧的神情,我艰难地张了张嘴,只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