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当事人之一，我没有出声打断，干脆抱着胳膊，靠在门口，继续欣赏她的表演。很可惜，她一声问下去，连一点水花都没有泛起。办公区里的姑娘们个个低着头，就和打了水的鹌鹑似的，从来就没有这么安静过。被无声的回答啪啪打脸，黄珊珊哪里能够接受，继续昂声，“你们怕什么，平时大家都不是看不惯她吗？你们放心说，这是在保护咱们的权利——”“够了！”
背后传来了秦桑一声不快地呵斥，打断了她的放肆。要么说这人不懂事呢，她从前在林皓手底下，吃独食吃得太难看，现在还没认清楚现实，不知道已经变了天，和大家一样夹着尾巴做人。即使大家心里看我不爽，没有人会像她一样出来当出头鸟。秦桑的手段如何，大家都一清二楚，这么对着干，岂不是等着被拍得稀碎？“秦主管，我只是——”“只是什么，”脸上的表情慢慢变了，一眼看过来，那种上位者的气势压得周围气压都变低了几度。“先别说别人，你又算哪根葱？等你当上我的上司，再来质疑我的决定，明白吗。”
脸色涨成了猪肝色，黄珊珊咬着嘴唇，一松开，牙齿上都沾上了玫红色的口红，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知道。”
“那就给我出去。”
并排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黄珊珊突然在背后喊了一声，“陈荼，你别太嚣张。”
其实我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她了，足够她这么处处针对我。可惜，我也懒得搭理她，对待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人，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无视她。打开秦桑给我的文件，我粗略地浏览了一遍，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她让我处理的，竟然是一场无比正经的线下活动，而且委托方还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品牌商。要不是最后宣传方上盖着荣千的章子，我都怀疑这是一份拿来恶搞的文件。虽然说起来有点狭隘，但是荣千这么多年，一直就是那种不粘锅的工作态度。接手的工作基本上两方都已经心知肚明，只差一点情面上的沟通。荣千只需要人情上面做得锦上添花便好，从不会轻易插手分外之事。一贯吃惯了软饭，猛地拿来一个硬骨头，我是啃，还是不啃？答案是肯定的——就算是崩掉俩牙，也要冲上去再说！理想是好，但是现实却分外现实。作为一个门外汉，我压根儿就不懂这种专业的工作。从品牌商的资料、到线下活动的组织、流程，一摞一摞的文件下载下来，却还是让我有种不知从何看起的惆怅感。好不容易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来，我转了转脖子，恰巧有人倒了一杯热茶，放到我面前。“荼荼姐，你可别这么辛苦，休息一会儿呗？”
这种亲密的称呼让我有点受宠若惊，尤其对方还只是个素来没什么交情的同事，只能含含糊糊地带过。没想到，等我打开手机的时候，瞬间被微信的提示震动音麻了一手。足足两页的申请好友列表，还有公司群里的各种艾特，我仿佛享受了一把国宾级的待遇。“我就觉得荼荼姐看上去就有富贵气，这不是，准了吧！”
“荼荼姐今天口红真好看，在哪儿买的呀，我也去买一个！”
“哪儿呀，人家是天生长得好，你就别东施效颦了……”粗略地滑过，这些姑娘的漂亮话看得我直腻歪，活像是吃了几斤巧克力一样，又黏又酥。这还只是可能升职，有人就这么热乎了，我要是真坐上高位，还不知道被捧成什么样呢。叹了口气，我合上手机，仰头转着椅子，感受着微微的眩晕感——难怪林皓没有把守住自己，这种糖衣炮弹，搁哪个男人，谁也招架不住啊。眼角一瞥，视野中|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高跟鞋，它慢慢走近，在我面前停下。直起身，我看着她，林曼可也看着我，冲我笑了笑，“恭喜你啦，马上升职了。”
这一笑，再也看不到那日在巷子怒骂我的影子，好像那天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是我们心里都清楚，已经有什么被破坏了，即使重新粘好，也再不值得我们去悉心爱护。我也只是客气地说，“八字还没有一撇，还没有准信儿呢。”
“我觉得你可以的，以后就靠你多多关照了。”
我看着她，“你不辞职了？”
微微扫了扫睫毛，林曼可默认了我的问题，“暂时不会，至于以后，连我也不知道……还有，那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我有点失控了，对不起。”
我还能说什么呢，只剩下客套的回答，“没事。”
尴尬的沉默了几秒，林曼可似乎有意补偿这段关系，主动搭上我的肩膀，笑着说，“待会儿下班，我男朋友也回来，咱们三个人一起吃个饭吧？”
要是按照真心，我对这个未见其人的路锦周一点也不感兴趣。可是看林曼可期待的眼神，终究还是没有忍心拒绝。我笑了笑，“好啊。”
她眼里满是欣喜，“那我现在去定位子，下班我来找你！”
……站在路口，我坐在路口的凳子上，手揉着小腿。当初图便宜，买了一双码子不合脚的高跟鞋，今天穿了一天，腿上很有点吃不消。站在路边的林曼可，没隔一会儿就看一下手表，我出声安慰说，“别急，也许他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耽搁了，吃饭也不是什么着急的大事。”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心里也有点不舒服。约好六点见面，现在已经快一个小时了，这位传说中的路锦周路先生，连一根头发都没有出现，一个电话都没有。即使被安慰，林曼可脸色还是放松不下来，几次摸出手机想打电话，最终还是犹豫地放了下来。她语气有点苍白，“咱们再等等，他说过会来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林曼可看上去比我更加焦急，两只眼睛紧盯着路口，简直要看穿过去一样。终于，在七点出头的时候，一辆白色的宝马在我们面前停下，从里面走出了一个年轻男人。他站在路边，抬眼张望着什么人。紧接着，我身边的林曼可立刻喊了他一声，充满了如释重负，“锦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