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才知道,袁琅琅顾及我的身体状况,还是将情况往轻里说了。这一次对我的刺激实在太厉害,导致我的身体无法调节崩坏的情绪,气血上行,硬是咯出一口心头老血来。枉我以为自己铜墙铁壁,却不知道仍旧是个一戳就破的假把式。当时司机翻遍了我的背包和口袋,也没有找到任何身份证明,或者联系方式。如果不是半路撞见了袁琅琅,他都打算将我扔下离开。即便是送来急救之后,也都是袁琅琅替我跑前跑后,刚从急救台上下来,我又开始昏迷不醒,急得她嘴巴都干裂开口,团团转个不停。“陈荼,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整整一天,你都在做噩梦,怎么喊你都不醒过来……”袁琅琅皱眉看我。呆呆地张着眼睛,我迟钝的脑袋里猛地一根弦断,眼里冲涌了出来。紧紧攥住女孩儿的手臂,我将脸埋在臂弯之中,不顾一切地痛哭出声。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死?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我!该变成精神病的是我,该死在车轮下的也是我,为什么,要让我的亲人一个个为我承担罪孽!咸涩的泪水淌到了口中,我几乎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状态里,抓着面前唯一的浮木,不让自己沉溺入窒息的死海中。袁琅琅又惊又吓,慌张地拍着我的背,不停地安慰我,“别哭了……都过去了,谁也不会伤害你了……”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又哭的更惨,两只眼睛里好似混着砂砾一起摩擦,痛不可遏。哽咽之间,我连话都说不清楚,闷声抽噎,乞求得到一个答案,“袁琅琅,我该怎么办……”谁能告诉我,我现在要何去何从?杀人的是他的妹妹,我的仇人是骆雪菲,我还如何面对封寒北!现在,已经不是让骆雪菲褪去大小姐光环那么简单了,一命偿一命……我要她坐穿牢底,下半辈子都在监狱中度过余生!抱着这样的念头,我和封寒北还能有以后吗?显然是不能。所以我才难过,才心碎……我哭,是因为我终将要失去了他。——发泄过一次之后,我的情绪总算慢慢镇定了下来。身体稍稍有了些力气后,我靠坐在病床上,握着水杯,默默地啜饮着。除了鼻头还残留着没有褪去的红,已经看不出我刚刚发生过什么。从病房外进来,袁琅琅提着药盒和出院单,说,“手续办好了,待会儿就可以走。”
话是这样说着,她脸上却闪过了一丝犹豫。我问,“怎么了?”
“刚刚,我在服务台办手续……碰见了FENG氏的人。”
握着水杯的手一抖,我状若无事,“也许是碰巧吧。”
“碰巧?如果是巧合,人家也不会拿着你的照片,盘查一样询问护士,有没有见过了,”袁琅琅顿了顿,“你要躲封寒北,躲得了吗。”
不自觉捏紧了杯壁,我不看她,只是扭头看向了窗外。“我不是躲他,只是在躲我自己。”
如果见了他,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守己心,狠得下心肠。与其到时候左右徘徊,我宁可避而不见,将一切想明白了再下决定。想到这里,我问,“这几天,能不能麻烦,住在你那里。”
袁琅琅叹了口气,没有拒绝,“我还能说什么呢……你想做什么,我都无脑支持。”
就这样,我毫无预备地住进了袁琅琅的出租屋中。为了照顾花店的生意,她在店铺附近租了一套小房间,一半用来做仓库,另一半当做居室。掏出钥匙扭开了门,袁琅琅先一步进门,随后让我也进来,“最近有点忙,房间挺乱了,你别嫌弃。”
我摇摇头,在门口打量了起来。纵观这间不足四十平的房子,半边用塑料布盖着花肥盆具之类的货物,挨着墙堆得老高。另半边,相连的就是卧室,正对着的墙壁上,挂着袁家一家四口的全家福。上面的袁琅琅明显才刚上中学,眉眼稚气,和一个清秀的男孩儿站立在父母的身边,幸福的眉眼中透着无限的温情。“我和你提过的,这是我哥。”
我点点头,“和你很像。”
介绍完家人之后,剩下的卧室构造也是简单到很是简陋的程度。一眼望去就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这就意味着我这个不速之客,需要占据她的半边床铺。对此,袁琅琅倒是挺大度,“反正一个人睡也是睡,两个人睡也没差多少,冬天还暖和些。”
“谢谢……真心的。”
除此之外,我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应对她伸出援手的感激。从这一天开始,我便借住在了袁琅琅的房子里。休息了两天,身体好了之后,便在她的花店中帮忙。为了这事,袁琅琅还取笑了我两句。之前我曾经提过,要入股和她一起经营店铺;没想到掉过头来,还是变成了老板和打工小妹。在袁老板的指导下,我每天系着围裙,穿着不起眼的黑色羽绒服,素面朝天地在店里忙来忙去。没有脂粉香,早出晚归,我刻意用忙碌来麻痹自己,不让自己东想西想。可是每当深夜,我却整夜整夜的闭不上眼睛。一闭眼,无数的噩梦又会让我惊醒,重现着让人绝望的画面。为了不让袁琅琅担心,我只能装作闭眼入睡,待到她睡着之后,再痴痴地睁着眼睛到天明。度过了周末,店里的生意明显清闲了很多。袁琅琅趁着抽的开身,去郊外的花圃市场订货。我便留在了店里,帮忙看顾生意。周一的早晨,尤其是冷风冷雨不断,别说客人,连路过驻足的路人都很少。坐在小马扎上,我仔细地修剪着花叶,手法熟稔地缠绕着玫瑰花束。这时候,大门的风铃声叮铃作响,一道冷风顺着缝隙钻了进来。我头也不抬,招呼说,“您先看着,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咔嚓咔擦,锋利的剪刀还在继续挥舞。随后,一双黑色的皮鞋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原本锃亮的头面,溅上了几抹泥点,是踩过门口泥坑后留下的证明。“……我的花,她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