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慧妃又重新跪到了皇帝的面前,凄楚道,“若说是别的倒还罢了,可是,这伤及的部位关乎子嗣,臣妾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乍一听到太医这话,皇帝也是一脸的惊诧,他猛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双如鹰一般的眸子紧紧地锁着太医,喝问道,“你再说一遍!”
太医被皇帝这态度吓到,满脸惶恐道,“回陛下,五皇子他,他伤到了命根子。”
说着,太医又忙忙的解释道,“不过,臣已经仔细查验过了,修养一阵便好了,索性并无大碍!”
只是,他解释的再快,却终究不及皇帝脸色的变幻。谢如琢站在一旁不发一言,而慧妃的哭声已经响彻了大殿。“行了,你也先别哭了,这件事朕自有主张!”
皇帝的衣角被慧妃牢牢地抓着,后者一张脸上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望着皇帝。慧妃听到皇帝的话,仍旧一脸凄楚,只是这哭嚎降了下来,可抽抽噎噎的更显可怜。皇帝见状,不由得将她扶了起来,柔声道,“你也听到了,老五并无大碍。”
见皇帝有不愿追究之意,慧妃顿时便不甘心道,“皇上,就因为他没有大碍,难道就不追究了么!这谢家女儿如此胆大妄为,竟然敢打皇子,实在是可恨!如今皇天庇佑,皇上洪福,皇儿才能无事。可是假若今日这女子下手再重了些,谁能保证不会酿成大祸?”
“皇上何曾说过不追究了?慧妃妹妹也莫要小题大做了吧。”
贤妃早看不得她装可怜的模样,顿时便开口讽刺道,“若说处置,此事也是五皇子当先挑起的事端吧?宫宴之上,竟然调戏大臣之女,还将宫人推下水,这等小心眼的作为,可是皇子应有的风范?皇上既然要处置,也应当公平对待才是,当心,寒了臣子们的心啊!”
贤妃的一番话,说的静妃脸色当时就变了几变,她愤恨的一咬嘴唇,脸上的泪痕未干,说话却已然凌厉起来,“出事的不是二皇子,贤妃自然有时间说风凉话。还是说,这件事本身就跟二皇子脱离不了关系,所以贤妃姐姐才百般护着这些人?”
闻言,贤妃顿时冷哼了一声,道,“慧妃妹妹果然是糊涂了,这一桩由五皇子惹出的祸事,也能生生的让你扯上其他不相干的人了。看来,以后这宫里怕是容不得别人说一句公道话了吧!”
“你!”
慧妃争辩不过贤妃,霎时变换了一副面孔,回身可怜巴巴道,“皇上——”只是她一句话没说完,就听外面有侍卫捧着内廷司的造册进来道,“回皇上,此宫女身份已经核实,她叫浅夏,的确是御膳司在册的一等宫女,为夜宴传膳之人。”
一旁跟着的老嬷嬷只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浅夏,就惊诧的问道,“皇上,不知浅夏犯了何事,都是老奴管教无方,还请皇上责罚!”
见到跪在地上的老嬷嬷,皇帝顿时起身,走下来将她虚扶了起来,笑道,“怎么惊动月华姑姑了,快起来。”
这月华姑姑,乃是太皇太后身边的贴身侍女,在宫内一待便是六十余年,一生未嫁。太皇太后怜惜她身旁无人,还为她挑选了一名可靠男儿做义子,以待百年之后的孝敬。前些年太皇太后仙逝之后,月华姑姑在她的陵前一守便是三年,此后皇帝将她接进宫中,着人恩养于她。只是今日,怎么她也来了?月华姑姑谢过皇帝,这才叹了口气道,“回皇上,这不争气的丫头是老奴的孙女儿,来宫中虽有些年头,但是毕竟小户人家,礼数不周全。老奴不敢问她犯了何事,只求皇上责罚。”
“月华嬷嬷,今日之事,浅夏还是受委屈的那个呢,您放心,她可没错,且皇上一定会还她一个公道的!”
贤妃一见到这情况,顿时便有些忍不住喜笑颜开了。这五皇子调戏的竟然是月华嬷嬷的孙女,皇帝又是从小长在太皇太后的膝下,想必今日之事,定然会好好处置一番了!慧妃的神情不断的变换着,像是打翻了染坊一般,她知晓自己儿子的品行,心知不好,当下就将事情往另外的方向引去,“皇上,公道自然是要还的,这谢家女儿打伤皇子一事关乎天家威严,还请皇上公平处置!”
“慧妃娘娘口口声声说要公平处置,可到现在,我怎么没听到一句公平的话?”
此言一出,皇帝顿时向着说话之人望去,待得看见那人是定北王妃后,又微微一笑,道,“朕刚才倒是光顾着审案子了,居然没看见你。”
“臣妇给皇上请安了。”
定北王妃落落大方的行了礼,这才起身道,“皇上,臣妇性子直,实在忍不住说几句公道话了。事情经过脉络清晰,主线明了。不过是皇子醉后调戏宫人,又对臣下之女言语冒犯,致使谢氏女反抗,方才挨了打。打人固然有错,可归根结底,难道不还是皇子错在先么?要罚,自然是一起罚的好。”
定北王妃为人耿直不屈,这一番话,说的的确公正。闻言,皇帝点头道,“你说的是,此事朕自会秉公处置,只是处置之前,还需先听听五皇子的话,不能偏听偏信才是。”
慧妃一听这话,顿时有些着急道,“皇上!”
皇帝只一个眼神看了过去,慧妃霎时便有些偃旗息鼓,只得愤愤退到一边,眼睁睁的看着宫人前去带萧君奕。“等等,皇上,臣女有个建议。”
一直未曾说话的谢如琢,终于开了口。皇帝意味不明的望了她一眼,道,“说吧。”
“皇上若是想知道真相,那么只用看的是不行的,方才经过如何,只消让浅夏姑娘去一趟,不就全然明白了么?只是,怕是要委屈一下浅夏姑娘了。”
谢如琢冷眼旁观到现在,心内的主意也渐渐成形。这些人不是千方百计的要闹么,那她就成全他们。她正愁手中空有证据,没有渠道呢。她们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准了。”
皇帝大手一挥,让浅夏先去了内殿,接着便带着其他人跟在了后面。其实萧君奕并无大碍,之所以还在内殿躺着,不过是因为——喝多了。所以当他有些痛苦的躺在床上哀嚎时,突然看到进来的女子,脸上顿时便聚集了怒气,“贱人,你还敢来?!”
“五皇子,奴婢,奴婢是来赔礼道歉的。”
浅夏一脸的惊慌失措,却又带着几分说不清的诡谲,看向五皇子时,又都尽数收了起来。面前的女子倒是生的漂亮,可他空有邪火不能发泄,脸上也越发的扭曲了起来,“道歉顶个屁用!”
说着,他又一把抓过浅夏的衣襟,狰狞道,“你若是当真要来道歉,那就去死吧!方才那水怎么没有淹死你呢?还有那个谢如琢!竟然敢踢本皇子,本皇子一定饶不了她!”
“五皇子息怒啊,谢小姐也是为了救我……”浅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君奕打断了,“为了救你?呸,本皇子不过是惩治一个不听话的宫女,也需要她一个外人插手?还有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宫人罢了,看得上你,那是你的福气!”
门外的月华姑姑脸色已然变得苍白,贤妃一直暗自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当下就上前扶住了月华姑姑,低声道,“嬷嬷,您无碍吧?”
皇帝早已忍不住,一脚将门踹开,吼道,“你这个逆子!朕平日里便知你的品行不好,可不知你竟然放肆到了这般地步,当真是可恨!”
乍一听到皇帝的声音,五皇子的脸色唰的一下便白了下来,他慌张的将浅夏松开,噗通一声从床上滚了下来,道,“儿臣,儿臣参见父皇!”
“哼,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父皇么,如此胆大妄为,如此色胆包天,怎配为皇子?!”
皇帝越说越生气,索性直接朝着外面吼道,“御林军何在?将五皇子带回皇子府幽闭,无诏不得进宫!”
“皇上,求您看在五皇子年幼的份上,饶他一次吧!”
慧妃哭的梨花带雨,又继续道,“臣妾自知教子无妨,您要责罚,就责罚我吧!”
“慧妃妹妹这话就奇怪了,既然是五皇子犯的错,怎么能怪到你的头上呢?”
贤妃一脸的笑意莹然,看的慧妃越发的愤恨了起来。皇帝冷眼瞧了瞧两位宫妃,这才道,“浅夏受委屈了,着内廷司下道旨意,再升一级,陪在月华姑姑身边吧。”
说着,他又看向众人道,“今夜乃是除夕夜宴,谢家嫡女受了惊吓,就先回去吧。其他人,都回宴会上去吧。”
见皇帝出去,贤妃得意的看了一眼慧妃和瘫软在地上的五皇子,转而招呼着命妇们离开。定北王妃则与乔氏一起,陪着谢如琢离开了。这一夜,过得并不平静。待得那午夜的钟声响彻紫禁城的时候,昭示着新的一年,已然开始了。偌大的谢府,处处都洋溢着新春的气息。一大早,谢如琢便去了宁熙堂给谢家二老拜年。谢淮霖倒是起得早,他今日着了一套红彤彤的夹袄,越发的衬着那张小脸肌肤细致,触手软绵,整个人像是被包裹起来的糯米团子一般。谢如琢看着好玩,忍不住将手在他脸上捏了几捏。谢淮霖被捏的烦了,索性鼓着圆圆的腮帮子,伸出手道,“四姐姐,红包。”
他年纪小,一大早逢人就要,只金银锞子都收了许多,更不用说那些小玩意了。见状,谢如琢一把抱起他,跟季氏笑道,“奶奶可看见了,咱家永安大了一岁,却染上了财迷的毛病了。”
说着,又点了点谢淮霖的鼻子道,“红包倒是没有,不过有桂花糕,你要不要吃?”
一听到吃的,谢淮霖顿时便睁大了眼睛,嘻嘻笑道,“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