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早有人将准备好的荷包赏给了那些小喜童们,便听得礼官乐呵呵道,“天成佳偶走上前,亲朋好友列两边,十年修得同船渡,三生求得一世缘。新人——拜堂啦!”
二人便携了手跪了下来。今日靖帝并没有来,因此坐在正位上的是大长公主。她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眼睛也不由得有些酸涩,脸上虽然是端庄的笑意,可是眉眼中却是格外的温柔。礼官高声喊道,“一拜天地——”二人齐声跪下,一叩首。“二拜高堂——”坐在主位的大长公主也禁不住的连声笑道,“好,好!”
等到那礼官喊了声“夫妻对拜”后,便见萧君夕一撩裙摆,竟然跟谢如琢同时面对面的跪了下来!这古往今来,夫为妻纲,男尊女卑,所以就连拜堂之时,那普通人家的新郎也是不跪的。更何况这是皇家之人娶妻,更是站着受礼便是。可谁料想,萧君夕竟然跪了下来!这是真真正正的将她奉为妻子,相互携手的伴侣!周围尽是抽气之声,萧君夕充耳不闻,同谢如琢相互拜了之后,悄声道,“琢儿,礼成。”
那礼官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霎时便回国了神来,高声喊道,“夫妻堂前花烛亮,一对鸳鸯巧成双;华台点地鸳鸯谱,吉星高照四时康。礼成,送入洞房——”随着礼官的高喊,那些宾客们便随着一同簇拥二位新人去了琼琚院。琼琚院是萧君夕特意为谢如琢建造的院子,乃是这整个敬王府内最大的院子,且里面流觞曲水,景致格外的清幽。正是初秋的季节,琼琚院内花朵盛放,梅兰竹菊相依相偎,更有那青松立在门口,好一副挺拔之态。而此时,整个院内都以红绸装饰,厚重的毯子一路自正门蜿蜒至此,款款金莲步随着挺拔男儿郎,夫妻二人格外的和谐。待得进了门,浅碧绛朱将谢如琢扶到了床前坐下,便有喜婆上前递了玉如意,满脸喜色道,“如意挑起鸳鸯盖,事事如意孙满堂。新郎揭盖头了——”萧君夕双手接过,郑重的将盖头揭开,便见一张倾城倾国色突然出现在眼前。一双似水含情目,一张浸水樱桃口,向他看来时,萧君夕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仿佛被她吸走了魂魄。今日的谢如琢,仿佛一朵含苞待放的花,美得惊心动魄。见对方只是痴痴地望着自己,谢如琢只觉得一张脸都红透了,不由自主便低下了头来。喜娘哪里不懂得二位新人此刻的情绪?当下就倒了两杯合卺酒,分别递给二人,笑道,“新人共饮合卺酒,今生永结同心好。”
萧君夕和谢如琢接过合卺酒,而后又在彼此的注视之下,将手中的酒盏一饮而尽。虽说是初次结婚,可这该有的流程,萧君夕倒是早已谨记于心了。将酒盏放下之后,他便取了一柄金剪,将自己的发剪落一段后,又将剪子递给了谢如琢。谢如琢刚有些迷茫,直到喜娘笑道,“结发为夫妻,生生不相离。”
她这才反应过来,将自己的头发依样剪下一缕,递给了喜娘。喜娘将二人的头发绑在了一起,满眼带笑道,“永结同心发,恩爱两不疑。从此之后夫妻一心,和和美美,来日相敬如宾,白头偕老——”萧君夕自始至终都唇角带笑,只是在喜娘说出这句话后,顿时便将那一双眸子看向谢如琢。他的眼睛里饱含了太多的情意,谢如琢只觉得整个人都被他的目光暖到发烫。结了同心发,新郎便要出去招待客人。萧君夕怕她自己闷,特意在走之前将萧歆宁请了进来,让她陪谢如琢说话。等到萧君夕一出去,萧歆宁顿时便如一只小兽一样扑了上来,窜到谢如琢的身边嘻嘻笑道,“琢儿今日真好看。”
谢如琢脸色一红,笑道,“公主谬赞了。”
萧歆宁却不觉得自己这是谬赞,不过这自家哥哥特意交代的事情她是一定要做的,当下就从床上的褥子底下捞出来一把好东西,双手捧到谢如琢的面前,道,“知道你饿了,快吃吧。”
这一捧里面有红枣花生桂圆,取得乃是“早生贵子”之意。按照规矩,新娘出嫁这日是不得吃东西的,昨夜里到现在,谢如琢不吃不睡,全靠着那一口兴奋和激动在撑着。此时虽然有些困意,可最多的还是有些饥饿。可见萧歆宁将东西递上来,她又有些犹豫,“吃这个合适么?”
萧歆宁一脸坏笑,“合适,再合适不过了,这早生贵子,嫂嫂吃了一准儿的吉利!”
眼见她直接改口了,谢如琢更是被臊了个大红脸。不过这里到底是没有外人的,那大红的枣子和花生更是带着诱人的颜色和香气,引得她不由自主的捏起来吃了几口。萧歆宁忙活了这半日早饿了,此刻在这里陪着谢如琢,也不客气的陪着她吃了起来。萧君夕这一走,直到薄暮西山方才进了房内。萧歆宁二人吃完之后,早将屋子里收拾干净了,此刻正坐在屋内说话呢。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萧歆宁连忙当先走了过去,将房门打开,果然见萧君夕在子霄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她大老远的就闻到一股酒味儿,当下就担心道,“皇兄,你没事儿吧?”
萧君夕要说话,却喷出一股酒气来,萧歆宁最讨厌这个味道,顿时摆手道,“咦,那些人竟然连你都敢灌。”
今日大婚,前来的都是世家公子和几位已经做了王爷的皇子,除了萧君奕被禁足之外,其他人可是都来了,可是这些人也不会去灌萧君夕这个病秧子吧。不过一想起今日是他的婚礼,这一切又都说得通了。眼见着萧君夕被扶进了内室,萧歆宁又嘿嘿一笑,笑自己的杞人忧天,“皇兄,我走啦,祝你跟嫂嫂百年好合——”萧歆宁说完这话,人已经出了门口,只是这脸上,又带出一股子的忧伤气息。疼了她小半辈子的皇兄就这么娶媳妇了?虽说她是真的很祝福两个人,可到底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伤感呐。萧君夕自然不知道自家妹子现在正蹲在他敬王府的院子里上演着各种的小情绪,因为此刻的他,正如同一只小狗一样,双眼濡湿的望着坐在床头替他擦脸的谢如琢,满眼的纯真。刚才萧君夕被扶进来之后,谢如琢立刻便吩咐红蕊打了盆水来,而后坐在床前替他细细的擦拭着。这洞房花烛夜,其他的人自然都知情识趣的退了出去,屋内便只剩下了两个人。原本萧君夕已经闭上了眼,可感受到女子若有似无的触碰后,他又不由自主的睁开了眼。双目对视之后,谢如琢心头一颤,萧君夕却是咧嘴一笑,如狗儿一般的撒娇,“琢儿。”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满足和软糯。他这么一撒娇,谢如琢竟然突然便想起了谢淮霖,因诱哄道,“别动,我替你把脸擦了。”
萧君夕却偏不,将一只手拽上了她的袖子,握着她抓着毛巾的手贴上了自己的脸,嘴里还呢喃着,“琢儿最好了。”
那脸上只差用毛笔写了四个字,“我很满足。”
谢如琢失笑,她从来没有想到,一个人喝多了之后,竟然会是这个样子。只是这样的萧君夕却更加的让她心疼,声音越发柔和的能滴下了水来,“好好睡吧。”
外间的天色从满天红云变成了漆黑如墨,谢如琢手中的毛巾也变干了,然而萧君夕还是这样的一个姿势,浅浅的睡着。谢如琢突然有些想笑,她今日的洞房花烛夜,似乎是睡不成了呢。一旁的红烛高烧,颗颗烛泪自顶端滚落而下,整个室内都被蒙上了一层暧昧的颜色。香龛里燃烧的是龙诞香,这样的味道香甜而富贵,平白的显得有些旖旎。谢如琢怕他喝多了睡觉再嗅着这个会难受,便悄悄的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有徐徐清风吹了进来,将这屋内的气息也吹淡了一些。谢如琢深吸了一口气,不妨一回头,便见萧君夕睁着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见谢如琢看他,萧君夕轻声道,“我以为你走了。”
只一句话,谢如琢便有些心疼,走到他身边道,“我怎么会走?你现在可好些了?”
一面说,她又想起什么,忙忙的回到桌前,替萧君夕斟了一杯茶。萧君夕就着她的手喝了,随口问道,“眼下什么时辰了?”
谢如琢看了眼外间的天色,嗔笑道,“我倒是没留意,不过看更漏也不早了,可要安置了?”
她原本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当她说完这句话后,萧君夕的眼睛便如同覆上了一层欲色,朝着她深深看来。谢如琢霎时便有些慌乱了起来,也才后知后觉的响了起来,今夜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下一刻,谢如琢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而后便被男人压制在了身下。萧君夕眼中喊着深沉的笑意,“琢儿说的对,是该安置了。”
窗外月朗星稀,屋内红烛高燃。夜色中的清新混合着龙诞香的浓郁,倒是奇异的和谐。谢如琢被男人这般目光灼灼的望着,突然便不合时宜的想到了一件事儿,“你,能行么?”
不怪她突然问起了这句话,实在是当日沈婧慈那句话给了她太大的震撼。其实连带着如今嫁给萧君夕,她都没有深想过这件事儿。在她看来,夫妻之实有便有了,若是萧君夕真的不行,她也并不会介意。毕竟,这个男人如天上月一般高洁,若是真的不行,让她这样与之共度一生,也是愿意的。她问完之后,便觉得有些不合适,因为萧君夕原本暖意融融的脸色,此刻已经有些风雨袭来了。一个男人,在新婚之夜被妻子质疑行不行,他该怎么办?自然是用行动来告诉对方,他到底是行,还是不行。只是萧君夕却不这么着急,反而一脸忧愁的问道,“琢儿,若被你说中了,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