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是生到宫中是好命,可事实证明,有些时候宫中的命运还不如这民间呢。念到此处,谢如琢又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乔氏当先察觉到她的异常,因问道,“怎么了,可是不舒服么?”
谢如琢连忙笑道,“没有,方才一时想到别的事情了。”
说着,她又抱着谢淮霖安抚道,“四姐姐虽然不回来,可是你能去找四姐姐呀。如今四姐姐只是换了个房子住,离你很近的,你什么时候想我了,直接过去就好。”
听了这话,谢淮霖的脸上顿时闪过惊喜的神色道,“真的么?”
谢如琢郑重的点了点头,伸出了自己的手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得了这个承诺,谢淮霖的脸色方才好了起来,安心的窝在谢如琢的怀中吃着糕点,一双大眼睛不时的望着长辈们,显得格外专注。谢如琢哄好了谢淮霖,方才换了个话题,问起了季氏的身子。季氏摆了摆手笑道,“我很好,只要你们都平安康泰,我这老太婆就没问题。”
众人在一起说了会儿话,见季氏有些疲态,乔氏方才带着人要准备离开。谢如琢刻意走到最后,出了门后,便见金玉站在那里一脸的欲言又止。她留了几步,小声问道,“你有话要对我说么?”
金玉叹了口气,勉强笑道,“并不是,只是先前您日日陪着老太太,这一出嫁,老太太早膳时候不经意唤了好几次您的名字呢。再加上六小姐一出事,对老太太的打击太大了。”
说到这里,金玉又有些不忍,她到底是在季氏身边伺候了这么久,说没感情是假的。闻言,谢如琢也有些伤神,如果可以,她真想在季氏身边尽孝一辈子,直到她老人家仙逝。可是这有些事情,的确不是人力可以操控的。金玉说完这话,又有些郝然道,“您瞧我,跟您说这个干吗。”
谢如琢拍了拍她的肩,郑重道,“奶奶身边能信得过的,只有你了,你要好好照顾她,若是有事情了,随时去敬王府找我。”
见她这般神色,金玉也正色道,“四小姐放心,金玉会伺候好老太太的。”
交代完了金玉,谢如琢又去了乔氏那里说了半日的私房话。乔氏先前到底是顾及其他人,有些话不好意思问,眼下剩了母女二人,她才问起了心中担忧的事情,“我今日见敬王的神色还好,只是他的身体到底是大事,眼见着他明年就二十五了,你老实跟我说个底,敬王他?”
后面的话乔氏没有问出来,谢如琢也知道她说的什么,斟酌了一番,悄声在乔氏的耳边说了几句话。乔氏的脸色顿时大喜,颤声道,“可是当真?”
谢如琢郑重点头,又看了眼窗外无人,方才小声道,“这事儿一直瞒着的,家中除了爷爷,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母亲也要保密才是。”
乔氏不傻,一个被皇帝如此宠幸的王爷,若是一个病秧子,那么谁都不会在意。可若是他变成了一个正常人,那就会打破眼下的和谐,成为其他皇子的眼中钉。“你放心,我有分寸。”
乔氏说到此处,若有所思道,“老太爷想必也有打算了吧。”
谢家保持中立,无非是为了一个忠字。可是这个忠是对皇帝的,谁是下一任皇帝,谁就是谢家下一个要忠的目标。谢如琢望了一眼被日光笼罩的宁熙堂,却并没有说话。谢晟礼的打算,她从来都猜不透。只是有一点却可以肯定,老太爷这一辈子,都是在为了皇上和谢家活着。所以他的打算,绝对只会对谢家有利。这样就够了。临近晌午的时候,乔氏便亲自去了厨房看管膳食,谢如琢则自己去了宁熙堂。除了谢慎思之外,谢家的人都在此处跟萧君夕说话。谢如琢推门进去的时候,就见屋内的人神色轻松,只是谢晟礼的眉宇里却是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担忧。谢如琢先照例请了安,而后又打量了一圈屋内的人,便知道谢晟礼担忧的来源了。谢淮南不在。先前圣旨上命谢淮南做监军去了边疆,如今她大婚已过,谢淮南也已经出发了。别人不清楚,可谢如琢却是知道的。谢淮南这一去,必有灾难。只是这灾难的最终降临地,却并不是谢家。谢晟礼的主意的确高明,可却一丝差错都出不得,不然这祸便会真的临身了。见到她来了,谢晟礼的脸上露了一抹慈爱的笑容,道,“琢儿怎么不在你祖母那里多待一会儿,她这几天可老是念着你呢。”
闻言,谢如琢顿时收了心内的忧虑,娇俏的笑道,“难不成只有祖母想我,爷爷就不想了么?”
谢晟礼没想到她这么回,当下就朗声笑道,“你这丫头。”
那笑声里满是宠溺之意。一旁的谢慎言也笑道,“都说女儿家出嫁了会稳重,你这丫头,还跟小孩子一样。”
谢如琢嗤笑道,“我也很稳重呀,只是爹爹没看到罢了。”
萧君夕温声捧场道,“是,谢家教养的女儿品行自然是一流的,琢儿更是其中翘楚。”
他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都胶在谢如琢的脸上,满是痴恋爱慕。有人这么宠着,谢家自然求之不得,当下就笑了几声,转到别的话题上了。待得吃了午饭之后,谢如琢伺候了季氏午睡,便也去了自己的房中歇息。照着规矩,女子归宁时,丈夫是不能同寝的,所以萧君夕便在谢淮南的房中直接歇了。谢如琢躺在床上,却是怎么都没有睡意。一来担心谢淮南,二来又对谢如茵的事情有些疑虑。想了半日,谢如琢索性打定了主意,叫来红蕊,低声吩咐了几句。红蕊应了,郑重道,“小姐将事情包在我身上便是,我一定帮您做好了。”
说完,红蕊便直接出门了。她这一去,直到谢如琢二人辞别谢家时也没有回来。薄暮时分时,萧君夕才带着谢如琢离开,回了敬王府。谢淮南有些不舍,一双眼睛都通红,可怜巴巴的拽着谢如琢的衣服道,“四姐姐,我过几天能去看你么?”
谢如琢抱着他好一顿哄,又许诺等谢淮南回来之后便带着他来敬王府看自己,谢淮霖这才不依不舍的松开了谢如琢的衣服,委委屈屈道,“那四姐姐走吧,永安会乖乖的。”
直看的谢如琢一颗心都揪了起来,恨不得当时就将谢淮霖抱走算了。直到上了马车,萧君夕方才轻笑道,“你这个弟弟倒是很黏你。”
身为夫君的他,都有些吃醋了。毕竟,这可是他费尽千般心思才娶到的媳妇。眼见着萧君夕眼中的那一抹醋意,谢如琢顿时笑道,“不过是以心换心罢了,我们之间不也是如此么。”
这一句话,顿时便叫萧君夕的醋意飞到了九重天外,一颗心也柔软了下来,将谢如琢抱在怀中呢喃道,“自然是的。”
等到月上中天的时候,红蕊才回来,萧君夕还在书房,屋内只谢如琢一个人。红蕊微微平复了下气息,凝重道,“小姐,有个坏消息。”
闻言,谢如琢便知道自己可能猜对了,当下就问道,“怎么回事?”
红蕊低声回禀,“我带着天门的医者去给六小姐诊治,说她并不是什么急性的风寒,而是被下了寒毒。这种毒外表跟风寒症状一样,可是实际上吃药却只会适得其反,不过月余便会毒性发作不治身亡。”
谢如琢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可查出来最近谁去过么?”
红蕊摇头道,“家庙里的那群人功夫都不好,再说了,谁会费心去照看一个注定不会受宠的庶女?且六小姐现在已经有些糊涂了,恐怕连她嘴里的线索也问不出来了。”
越是这般,谢如琢越是肯定,“这倒是像他的作风!”
白日里说的时候,她便怀疑是萧君奕。依他的性格,利用完人之后肯定是要杀人灭口的。如今谢如茵的行迹败露,谢家又屡次针对他报复,恐怕萧君奕早就对谢如茵恨透了,所以才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可是有一点却叫他有些疑惑。萧君奕这段时间被打压的如此厉害,怎么还能有机会对谢如茵下手呢?她想不明白这一点,便也压下了心中的疑虑,吩咐红蕊道,“明日你便回一趟谢家,将查出的事情告诉爷爷,就说是敬王让告知的。”
红蕊应了,转身出了门,不想刚好撞上了萧君夕。萧君夕一进门,便含笑问道,“你要让她说什么?”
这丫头刚才见到自己跟见鬼似的一溜烟跑了,怎么看都带着一股子做贼心虚的模样。谢如琢也不瞒他,将事情都讲了一遍,萧君夕略微思索了一番,方才抬头道,“我这里也有一件事情,或许能解了你唯一的疑惑。”
谢如琢抬起眼望着他,“什么事儿?”
“前两日,我那好二哥派人寻了一瓶寒毒。”
萧君夕言简意赅的说了,谢如琢便瞬间领悟了他要表达的意思。“你是说,谢如茵的毒是萧君涵让人下的?可是他图什么?”
谢如琢有些诧异,他跟谢如茵无冤无仇,杀一个谢家的庶女对他有什么好处?萧君夕一面扶着她走到梳妆台前,将她头上的首饰一样一样的去掉,拿了象牙梳子来替她梳头,一面轻笑道,“你这丫头,怎么越来越笨了?别忘了兵法上有一招叫做——借刀杀人。”
谢如琢猛然领悟。是了,借刀杀人。萧君涵必定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叫谢家以为这事儿是萧君奕做的,届时谢家必定会新仇旧恨,对萧君奕更加憎恶。借了谢家的手来对付萧君奕,萧君涵自己却落得一身清净。好一招借刀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