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手轻脚给她盖好褥子，凤灵霄便退了出去。门外明珠正在做针线，不过也是心不在焉，见凤灵霄出来，赶紧放下针线篓子起身，对着凤灵霄叫了一声：“小姐……”“嘘。”

凤灵霄连忙摆了摆手，轻声道：“母亲好不容易睡了，小声些。”

“是。”

明珠赶紧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奇怪，要说李氏不喜凤灵霄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自己还想着借此巴结一番。可偏偏这榆木疙瘩一般的小姐，也不知道是哪里开了窍，在李氏面前硬是分毫不见错处。虽然看懂了明珠的脸色，凤灵霄却只是当作不知道，为主者需仁义，为仆者需忠孝，此乃伦理五常。而明珠身为下人，却对主无丝毫忠心可言，便是自己什么也不做，最后只怕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平日吴掌柜并不怎么管凤灵霄，之前是因为有母亲护着，如今李氏当家却病着，也无心操持这些，凤灵霄倒是得了闲。想起昨日张婶说的话，今日给李氏按摩穴位的时候，突然想到这法子对徐长生的腿似乎也很有效果，便打算去张婶家一趟。前世徐长生因为腿疾很少出门，不过他对凤灵霄倒是极为疼惜，凤灵霄不免想起当初自己因为被后母陷害，惨遭恶徒奸淫失贞之后万念俱灰一心求死的时候，他还曾说过愿意娶自己的话。可惜自己最后还是被轩辕宇哄了去，才落得那般凄惨下场，如今想想，徐长生倒是在前世给过自己一点改变命运的机会，只可惜自己错过了。这一世重生而来，凤灵霄早就在心中立誓，有仇十倍报之，有恩百倍报之，而徐长生，便是少有的对自己有恩的人了。张婶家离得也不算远，这县城本不算大，慢慢走过去，也不过小半个时辰。平日凤灵霄很少出来逛街，算上前世，自己似乎很少仔细看看这县城的景色。再世为人，心态似乎变了许多，看到那商贩走卒或是抛石子骑竹马的小童，一切这般普通却又鲜活，远离那些勾心斗角的普通生活，如今看来才是弥足珍贵的。正边走边看，绕过一条胡同，突然感觉头上落了什么，不免惊呼一声。低头去看，一颗青梅在地上滚了几圈跳远了，再抬头去看，便看到一袭红衣的一个美人儿正蹲在树上，一头青丝懒散垂落随风轻舞，飘逸的裙角层层叠叠倒是上好的留仙裙，只是那裙下露出一双穿着黑色布鞋的脚，显得格外大了些。美则美矣，看清楚那张脸，凤灵霄却是觉得一口血涌上来，一脸无语抽了抽嘴角：“阿离，你穿女子的衣裳干什么？”

“小凤儿，我可找到你了！”

轩辕离从书上轻轻跃下，抖落几片柳叶，裙角翻飞，赤着脚站在凤灵霄面前，一脸不甘道：“谁让你丢下我一个人出门，我要跟着你又担心被人发现，只能这般做女子打扮了。”

虽然知道这人性子不羁，可万万没料到他居然会做出男扮女装的事情出来，凤灵霄只觉得自己对他的认知越来越难以维系了。赶紧将他拉到隐蔽处无奈道：“我不过是出去探望一下友人，又不是不回去了，你这样跟着出来，比你做男子打扮问题更大好么！”

“为何？”

轩辕离伸手拂了一下垂落的发丝，轻轻挑起眼角，抛了一个媚眼儿扮作女子细声道：“任谁见了，都不会怀疑我是男子的。”

原本他就生的白净，如今将眉毛描得细长，眼角涂了粉色的桃花妆，脸颊微粉朱唇皓齿，头发只随意束了，穿上女子的裙子之后，除了个子稍显高了些，却也是显得身姿妩媚，真算得上是倾城美人了。凤灵霄揉了揉眉心，总觉得心力交瘁，咬牙道：“的确是不会怀疑，我只是担心，你被模样那地痞无赖见了，拖回去做媳妇！”

“小凤儿你是觉得，我连几个地痞无赖也打不过么？”

“并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凤灵霄忍不住大了嗓门，猛地回头看看，有路过的农妇已经偷偷再看，赶紧挪了挪将轩辕离挡住了，此时也不是争论的时候，只能叹气道：“你这是铁了心要跟着我了么？”

轩辕离见凤灵霄已经语气软了，笑眯眯点了点头。“那你要保证，不可乱说话！”

凤灵霄知道，他既然追了来，要他乖乖再回去只怕是不可能，只能退让。“好。”

轩辕离点头答应，只不过看起来一点也不可信。不过即便是轩辕离不说话，这张脸走在这小县城也实在是太招摇了一些，简直不能想象他是怎么悄无声息一路跟过来的。最后凤灵霄只能想了办法，去找了一块纱巾来将他的脸给蒙住了，两人才挑着人少的小路继续向着张婶家去了。徐长生比起凤灵霄大了五岁，之前母亲在世的时候，每次来给他治疗常会带着凤灵霄，两人算起来也是自小熟悉的，凤灵霄之前不喜欢说话，长生又是温柔安静的性子，两人相处起来倒是颇为轻松的。等到了张婶家，凤灵霄敲了敲门，便传来男子温柔清雅的声音：“哪位？”

“长生哥哥，是我，灵霄。”

“灵霄？”

很快门便开了，开门的是一个清癯的少年，一身简单的青衣，头发用木簪束着，生得眉目清淡极为俊秀，眼神十分温柔，带着一脸欣喜，看着门外的凤灵霄笑道：“你怎么突然来了，快些进来。”

算起前世八年年岁，凤灵霄其实许多年没有见过长生了，仔细想想倒是连样子都有一些模糊，此时突然出现在眼前，忍不住愣了一下，然后才笑着道：“我听张婶说，有夫子让你去听课了，特意来恭贺你的。”

长生微微有点羞赧，一脸谦虚道：“其实只是夫子抬爱而已，还不知到时候会不会被夫子嫌弃愚钝，值不得你特意来恭贺。”

“与我你还客气干什么。”

凤灵霄笑笑，跟着徐长生进了院子。这时徐长生才看到，凤灵霄后面居然还跟着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她虽然用纱巾蒙着面，可那画着桃花妆的眸子却是极为妩媚，只是盯着自己的眼神却是透着莫名的冷意，不由得好奇道：“灵霄，这位姑娘是？”

在来的路上，凤灵霄早就想好了说辞，面不改色介绍道：“长生哥哥，这位是阿离姐姐，多年前母亲曾无意中救过她的性命，前不久听说我母亲病故了，特意来祭拜的，她人生地不熟，我便带着她四处逛逛。”

“阿离姑娘倒是有心了。”

徐长生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只是又觉得凤灵霄也没理由骗自己，起身恭敬对着轩辕离行了礼道：“小生徐长生，见过阿离姑娘。”

轩辕离看徐长生，只觉得这人和凤灵霄亲昵的样子格外不顺眼，暗暗撇了撇嘴，然后斜眼去看凤灵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