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按时去了那约定的暗香居。暗香居虽然名字看着雅致，其实却是一处风月场所，不过却不如那些开门做生意的花街柳巷一般招摇，里面的女子不多，却是个个绝色，能歌善舞更是文采风流，算得上是一处只招待贵族的雅舍。而这暗香居的主人乃是暗香夫人，更是万中无一的奇女子，虽是风尘女子，却并非人尽可夫的妓子，且从不是客人来挑她，定要是她看中之人才会请为入幕之宾，之前也有那被拒的纨绔仗着家中有些权势来拿闹，结果却突然犯了事家破人亡，众人便知道暗香居背后有人不可得罪，之后便再无人敢来撒野。传闻这暗香夫人天生丽质颇有才学，诗词歌赋无一不精，若论才气甚至胜过一些沽名钓誉之徒，只因落难才到如此境地，格外使人怜惜，不仅引得许多文人慕名而来，也让许多达官贵人趋之若鹜。徐长生来到暗香居之后，便被小童引入屋内，只见这暗香居虽然不大，可却仿造江南水乡的样式建造得十分别致，回廊曲折，一步一景，树木葱郁，竹影婆娑，让人只觉得心情平静，十分怡人。小童将徐长生引到一处拱门，然后躬身道：“前方有贵客在，小奴不便入内，还请公子沿着小径直行便是，我家夫人在竹歌亭等候公子。”

徐长生已经猜到，只怕十二皇子也在，便也未多问，告辞了小童便独自入内。沿着小径转过一片竹林，果然看到一间凉亭，只见亭中放着一架古筝，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正在抚筝，仔细一看，正是昨日来找自己的素裹。昨夜心思烦乱并未仔细打量，只觉得那女子举止随意有些轻浮，如今仔细一看，便惊觉这女子生得眉目清秀十分出尘，特别是一双芊芊素手，指尖莹莹如玉，在筝弦之上挑动，曲调清扬仿若仙音，倒是很有几分风骨味道。旁边摆着一副茶具，一个锦衣男子嘴角含笑正悠然品茗，虽然只做普通打扮，可男子周身气度不凡，神情虽然和缓，但双眸依旧透出一丝傲然尊贵，配饰锦囊等细节之处皆显出精致奢华，凉亭外还站着两个婢女两个侍卫，这般排场想必应是十二皇子无疑。越是高位之人，越是喜怒不言语色，对这种人既要讲究尊卑有别，不过也不用太过谄媚显得低贱，徐长生上前躬身行了礼道不卑不亢道：“小生徐长生，见过十二皇子殿下。”

“无需多礼，赐座。”

轩辕宇早已查清了徐长生的底细，知晓此人颇有才华性格坚韧，倒是有几分佩服的。婢女很快搬了软凳来，而弹琴的素裹见徐长生今日见了自己这般模样，对待自己表情依旧如常，倒是有些赞赏了，便笑盈盈亲手给她奉了茶水。只是徐长生却是无心享受这些温香软玉的伺候，只看着轩辕宇言辞恳切道：“敢问殿下，灵霄何时会来？”

轩辕宇放下茶盏，并未责备徐长生无礼，而是温和笑道：“你觉得本王是骗你不成？”

见轩辕宇这般，并无高高在上的架子，徐长生安心几分，拱手道：“小生不敢，只是小生自幼与她情同手足，自她入宫便许久未见，心中实在担忧她安慰，失礼之处，还望殿下体谅！”

“呵呵，本王明白。”

轩辕宇盯着徐长生，见他目光磊落，面对自己并无怯弱之色，倒是有几分风骨，不免欣赏了几分，缓缓道：“说起来，本王倒是与你有一些缘分，皆是看中了一个女子，又只能眼看被人夺去。”

这话虽然说得温和，但是内容却是心惊。徐长生心中猛地一沉，抬头打量轩辕宇，一时不知他到底是何意图。转眼之间，徐长生思量许多，轩辕宇这番话，无疑将自己和他在这场争夺中，置于一般的位置，的确有利于拉近关系。可事情往往不能看表面，自己如今地位和轩辕宇乃是云泥之别，承认和皇子看上同一个女子，不免有与皇子争夺的嫌疑，而且还牵扯到与对方与九皇子的恩怨之中，对自己的处境，实为不妙。最终，徐长生便收敛了惊诧之色，垂下头冷静道：“回十二皇子殿下，因她娘亲有恩于小生，后小生又受恩于她得治愈腿疾，方才有今日。一直以来，小生只将她视为妹妹，更视为恩人，不敢有别的企图。”

“哈哈哈，情爱之事人之常情，你又何须遮掩。”

轩辕宇摇头轻笑，态度温和感慨道：“本王并非迂腐之人，也不喜夺人所爱，若是你真钟情于她，光明正大来与本王说，本王定会成全你们的。只是如今，却是不成了。”

面露惊讶，不知如何回答，徐长生立刻想到九皇子，那人不知为何也是看中了凤灵霄，却用了卑鄙手段强行将凤灵霄抢去，为了困住她还夺了她的记忆，种种手段实在是无耻之极。相比之下，轩辕宇却光明磊落许多，按照宫中旨意，凤灵霄本该嫁给他，却被强行夺走，实在是颜面扫地，可皇上不过是罚九皇子杖责外加闭门思过，他也并未再闹，实在是极为通情达理。如此一来徐长生对轩辕宇倒是有了几分好感，便真诚道：“殿下能让小生与灵霄相见，便已感激不尽，不敢再多奢求。”

“你的确是为君子，只可惜，这世上却是小人居多。”

轩辕宇盯着徐长生，微微顿了一下，才开口道：“实不相瞒，今日本王找你来，的确有一件事想要提前告诉。”

“还请殿下直言。”

“明日殿试，以你的才华定能中得状元，不过，只怕你并不会开心。”

“为何？”

“因为历代留朝任官的皆是状元，不过这一次，本王听人说，状元要被任为江宁府尹，前往江都任职，只怕要一辈子都在那里了。”

江南富庶，那江宁府尹更是一个美差，且天高皇帝远的，只要年年纳足赋税，不要闹出叛乱，便是权倾一方，实在是逍遥无比。若是一般人知晓，只会觉得今年的状元走了大运，毕竟留在朝中也不过是从五品官员做起，且朝中关系复杂，怎么看都不如出任江宁府尹来得舒坦。可对徐长生来说，这却是一个噩耗，毕竟他入朝为官，为的不过是护住凤灵霄一方安宁，根本不求升官发财之类。这等秘闻，若不是轩辕宇相告，徐长生又从而得知。只是对于轩辕宇，徐长生也不敢全然相信，收敛起之前的恭顺模样，一脸正色看着轩辕宇毅然道“不知为何要将此事告知与我？”

“因为说服父皇此事的，正是我那九皇兄，想必他也知道你与苏凤之间的事情，才会如此安排。本王也不过是因为之前之事，对你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感，才会提前告知与你，免得等到木已成舟之时，你才悔之晚矣。说起来，也是本王一点私心，不想看他太过得意吧。”

若是轩辕宇扯到朝中关系拉拢自己之类，徐长生会怀疑他的意图，可他只说是因为私怨，徐长生倒是有几分相信。就在两人相谈之时，便听到一阵惊呼之声。徐长生扭头去看，果然看到凤灵霄飞跑了过来，她做得是婢女打扮，想必是偷跑出来的，看她笑脸盈盈的样子，与之前严谨自制的模样截然不同，倒是有了许多少女的天真烂漫，徐长生一时间有些惊讶没有出声。等走得近了，徐长生才看清楚，凤灵霄原来是追着一只小狗进来的，那狗浑身毛色雪白，胖墩墩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白球一般，四肢小短腿埋在长毛之中，却是跑得飞快，吐着舌头看起来玩耍得十分开心。而小狗后面除了凤灵霄，还有两个婢女，全都是面色焦急跟在后面跑，气喘吁吁十分狼狈，这场景看上去的确有些好笑。“毛毛，快停下！”

凤灵霄追着狗进了院子，也无暇估计周围景色。那小狗径直向着凉亭而来，先是冲到了素裹脚边转了几圈，然后一抬头看到轩辕宇更是兴奋，哧溜便窜到了他脚边，乖乖蹲下蹭着他的鞋子，显然是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