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今年的老天爷也真作怪，往常到了十二月份，下了一场小雪之后天气就逐步温暖。结果气温依旧在逐步降低。周琳曼一开始就选择用温炉维持菇棚的温度是明智的，外面寒风萧瑟，霍家的菇棚依旧还是又闷又臭。可蘑菇长得好，周琳曼就很开心。“我今天去了一趟医院，医生说周大叔的腿脚好很多了。”
晚上二人躺一块，霍铮醇厚好听的声音在黑暗中响了起来。周琳曼侧过头，借着窗户的月光勉强看清男人的轮廓。现在天气是越发冷了，周琳曼就把人拉到了床上来。两人虽说是一床被子，却还是不过楚河汉界。可能是部队磨练出来的硬脾气，这男人也是太有规矩了。食不言寝不语的。霍铮很少找她说话。今天说的还是关于自己爹妈的事情。想想爹妈待在医院已经有段时间。分家之后，落脚处还没腾出来。老屋肯定要修缮。回去周家她是坚决不同意的！这件事情成了当务之急。不成，明天她得去医院和爹妈商量商量。而且菇棚进度正常进展中，也没啥好操心的。“霍大哥，我打算明天去镇子上一趟。”
少女杏眸水汪汪的，黑夜中闪动动人的光泽。可白天不一样，霍铮可以多看一眼，他也是正常的男人，免不了有心动的感觉。声音不自觉就温柔了起来：“你走不方便，明早我送你去。”
周琳曼突然才想起来，说还要送霍铮围巾和手套，结果她给忙忘了。不成，过几天她可要抽空做出来才行。而且不仅要做防寒三件套，还要额外给他编织一件毛线衣。可选什么颜色好呢？藏青色更适合吧，这男人长的又高又大，这颜色又沉又稳，最适合他不过。外屋寒冬冷冽，炕上温暖如春。周琳曼想着想着眼皮子就沉重了起来，睡过去再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院子里响起自行车清脆的铃铛声。霍铮起早就去了院子，擦拭结霜的后座。想到周琳曼今天坐后面，他特地找了块垫子绑上，这样至少不会太冷。周琳曼一骨碌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至于洗漱，八零年代的农村没什么条件，那夹杂着霜花的水是咋也进不了口的，只能随便糊弄两下。就跟着霍铮去了镇子上。上辈子有带礼看人的习惯，别人周琳曼可舍不得有限的资源，可对于爹妈，还是从口袋里硬是挤出了一些。路过水果店的时候，买了一些香蕉苹果。这段时间周琳曼一直忙着出菇的事，医院方面都是霍铮替她探望的。周二年住院这段时间，情况改善了不少。尤其是离开周家那个狼虎窝，住院条件虽说也不好，可没了蒋老太那张刻薄的嘴脸，也没有周家那么多的糟心事。周二年和张爱芳的精神都饱满了许多。一个病房四张床，这会张爱芳打了热水回来给周二年擦脸，二人说着话。“他爹，医生说咱们再有段时间就能出院了。你说，咱们到时候……”张爱芳欲言又止。周二年也知道她想说什么。医院做完手术醒来，张爱芳就把分家的事情说了，周二年觉得就跟做梦一样。经过这件事情，他对周家寒心，脑袋也是开光了，这么多年来头一回分析了家里的情形。蒋老太仗着点舞文弄墨的本事，用孝道压着儿子孙女伺候；老大周顶年偷奸耍滑，全部将家里的事情推到他的身上；大嫂韩雪芬好吃懒做，能压榨张爱芳绝不便宜二房；大学生侄女周秋曼身份金贵，从小周琳曼就跟在她身后当使唤丫鬟。他们一家人吃一人份的，干六人份的活。以前，他觉得家和万事兴，这有啥的？可细细想来，他们一家人委屈求全的过日子，到头来换来了什么呢？他们自己姑且不提，且说周琳曼凭啥要替逃婚的姐姐出嫁？蒋老太当初说的天花乱坠，让自己的女儿不能见利忘义，一定多为家里人着想着想。可蒋老太就真的为他们着想过吗？可万一霍家是不好的，不就等同于他们做亲爹亲妈的，亲手将自己的女儿推进火坑！周二年快被欺负死了的时候才想明白这些，老泪纵横，心中愈发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张爱芳和周琳曼。既然都闹到了这份上，周二年也没有糊涂到还回去。同时也下定了决心。挺直多年来被压弯的脊梁骨，握着张爱芳轻声细语地说道：“咱们不回去，可也不能麻烦咱们家丫头，等我腿脚利索了，老房子修修补补就能住。”
“我这人没啥本事，到时候在去找个卖力气的活，钱不多够养活咱们就行。”
张爱芳想着，她又不是没吃过苦，这点又算的了什么呢？刚给自家的男人擦完身，隔壁床的柳大姨就递了盒饭过来。“爱芳，一会去食堂的时候，帮我也打一份呗。”
因着乡下人的身份，张爱芳总觉得矮城里人一等。柳大姨又是个地地道道的城里人，别看一口一个爱芳叫的亲热，那是有人打饭，省的她少跑一趟食堂不是。张爱芳是离开了周家，可烙印逆来顺受的性格是烙印在骨子里的，哪有这么好改。她懦弱，别人就喜欢欺负她。“成，柳大姨你就把饭盒放在这，我一会去给您带回来。”
说带？张爱芳其实是专程去买的。医院食堂的饭菜要三毛钱一份，可她兜里比脸还干净。女儿女婿给的钱全部都要给老伴看病用的。她舍不得。反正她这辈子什么苦没吃过，早上喝点凉白开对付过去，到了中午实在饿得不行，她就去买个馒头。晚饭她可以不吃的。反正这么多年别的不敢说，抗饿的本领杠杠的。她对自己吝啬，可对周二年不这样。她没钱就给食堂的大叔大爷们免费刷碗，医院的那些人是真好，一点也没看不起她是乡下来的。等她干完活，再换回一碗有荤有素荤腥的饭菜。她没吃过肉，也不知道肉是啥滋味，反正她就觉得吃肉的病人能好得快。张爱芳性格软弱好欺，可她也有自尊心，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吃不起食堂那三毛钱一份的饭菜。把水倒了之后，就拿着柳大姨的盒饭准备去‘买饭。’柳大姨眼神中闪过一丝鄙视，她是看不起给食堂大爷们刷碗换饭菜的乡下夫妻两。可等张爱芳回来，她也能心安理得享受不用跑腿的饭菜。“琳曼？”
张爱芳刚要出去，就看到正提着水果篮子的周琳曼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正站在病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