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天空依旧湛蓝无比,不见一点杂质,宁静而又美好;而在碧蓝的天空下,却是突兀的出现一大片尸体。那些尸体手边大多都有沾满鲜血的刀剑和长枪,金属做的甲片和环被钝器和利斧打弯,硬化的皮革和厚实的布料被划破,处处诉说着战争的可怕。草地被染成鲜红,一些尸体甚至连完整都做不到,缺胳膊少腿,肠子从肚子的破口钻出,挂在另一个人的脖子,死不瞑目的眼睛依旧狰狞的看着前方,就仿佛生前的敌人还站在前面一样,看上去既血腥又恶心,就仿佛一幅悲惨的战争题材的画卷。
在骑兵迅速结束战斗后,援军步兵们这才姗姗来迟。由于他们来得实在太晚,他们甚至连追杀敌人都追不到,只好留在原地,打扫属于他们的战利品。 “报告,敌军的将领卡尔波加的尸体并未找到,应该逃离了!”一位轻装步兵抱着自己的长矛来到了莱茵哈鲁特公爵的面前,不顾脸上即将要滴入自己眼睛的汗水,简短的对他汇报了这个不太好的消息,然后站在原地,有些心惊胆战的等待莱茵哈鲁特公爵的下一步指令,又有些害怕自己被迁怒。
闻言,他瞥了一眼遍地的撒拉逊尸体,莱茵哈鲁特公爵深深地吸了口气,把长剑收回剑鞘之中,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面前的步兵离开,然后转身,对两人笑盈盈的说道:“非常感谢,你们来得真是时候。”“尊敬的莱茵哈鲁特公爵,请问,德拉戈斯公爵呢?”
莱茵哈鲁特公爵闻言,如刀子一般锋利的目光立刻停留在发话的那一人脸上,正是马尔多纳多公爵的骑士:布塔奇。双方面无表情沉默的互相对视,目光中隐隐有火光闪过。好一会儿,莱茵哈鲁特公爵忽然眉开眼笑地说道:“尊敬的德拉戈斯公爵生病了,无法参与战斗,所以他留在城内休息,你可以进去找他。”
“既然德拉戈斯公爵得病了,那我们正巧可以去拜访他。不知道,尊敬的德拉戈斯公爵究竟是为什么生病的?”
莱茵哈鲁特公爵的目光转移到了另一人身上,此人身强体壮,身穿希腊风的札甲和半开面的弗里吉亚盔,脸上的八字胡给他平添了不少英俊之色,但是一双透着几分阴险的小眼睛,却让他平添了好几分邪气。
看着眼前的莱茵哈鲁特公爵,他若有所思,毕竟他们两个都知道,莱茵哈鲁特公爵、卢帕特·巴罗斯公爵和德拉戈斯公爵曾经为了这支军团的统治权而互相明争暗斗,现在这一景象,让两人很难不把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 “话说,请问这位是……?”莱茵哈鲁特公爵的目光看向布塔奇骑士,对方面带尊敬的介绍道:“这位是奇里乞亚·亚美尼亚王国的佛雷隆男爵,布列斯国王亲自给予男爵阁下‘元帅’的职位,给予他全国的军队的调动权。正是因为佛雷隆男爵带领着大军及时赶到,沙塔努公国的安危才得以保全。”
“感谢佛雷隆男爵和布列斯国王的援助。”
莱茵哈鲁特公爵微微一笑,做了个请进的动作,“既然你们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德拉戈斯公爵,那么我们可以一起进城。”
“当然。”
两人点了点头,骑上战马,和骑着驴子的莱茵哈鲁特公爵并排向着安条克中前进。在他们骑着马前进的时候,路上遇到的所有十字军战士们都纷纷对着莱茵哈鲁特公爵表示自己的尊敬,这和他亲自指挥这场几乎不可能获胜的战斗完全离不开。虽然大多数的人都认为这是上帝的旨意,但是莱茵哈鲁特公爵的指挥显然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在他们看来,是上帝指示援军到来,又是莱茵哈鲁特公爵的指挥,让他们坚持到援军到来。
“我亲眼看到的!你们真的不相信?”在城墙上,一位腿上打着厚厚的绷带的中年男人神情激动地说道,他的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了一大群人,一个个的神色好奇地看着他,听他说着关于神灵在这场战斗中显圣的故事。
“你们怎么可以相信这么蠢的鬼话?”人群中,忽然有人冒出了这样的话,这位讲故事的男子立刻皱着眉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看起来很瘦弱的朝圣者打扮的年轻男人瞪着他,就像是看着世界上最卑劣的生物一样。众人纷纷看着他,他又对着周围看着他的听众们大声说道:“既然他说他看见圣人降临,那么在场的诸位应该也看见了吧?除了老莫勒塞看见这一幕,还有别的人看见了吗?”
“没有注意到,原来他是在欺骗我们吗?!拿这种事情吹牛,可是会下地狱的!”
“就是!老莫勒塞,虽然你说得神乎其神的很唬人,但是我们哪一个看见了这一幅情景?”
听到了一众听众的质疑声,这位男子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拄着简陋的长矛,一瘸一拐的走到城墙边上,指着莱茵哈鲁特公爵之前站过的位置,神色激动的辩解道:“我敢向上帝发誓,这是我亲眼看见的!当时,莱茵哈鲁特公爵大人正准备带着自己身边的战士们冲上去,试图用脆弱的血肉之躯堵住被撒拉逊人们攻破的缺口,就在这时候,天上忽然出现了一道人影,正是圣若望的圣躯!”
“哇哦!”
包围了他的众人纷纷大张着嘴巴,惊讶地看着瘸腿老兵诉说自己的所见所闻,看起来是深信不疑,因为他们都在看着战场以及周围的一举一动,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莱茵哈鲁特公爵的身上,更没有注意天上的动静。见众人居然相信,之前的质疑者似乎感觉自己的面子受了损失,有些不太甘心,涨红了脸又问道:“那么你说,圣若望为什么会来帮助我们,又为什么会附身莱茵哈鲁特公爵?难道附身德拉戈斯公爵,附身在这位亲手给圣枪装上枪柄的贵族的身上,不是更合适吗?”
“他?那个胆小鬼!?”
老兵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不禁捧着空荡荡的腹部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这可是场面对撒拉逊人的激昂战斗,多少虔诚的信徒愿意穿着简陋的装备,拿着简单的武器,去与凶恶残暴的撒拉逊人作战!?剩下待在城市里的,大多都是面黄肌瘦无力作战之人,或者像我这样的受了重伤的士兵,又或者是妇孺孩童。说实话,要不是因为受了重伤,我也已经拿着武器出城,哪怕拼尽性命也要去与撒拉逊人们作战!而我们高贵的统帅德拉戈斯公爵呢?”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住了,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众人,故意用神秘的口吻继续开口道:“在战争前夕,他居然因为生病而倒下了,如此恰到好处的时间,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否畏惧战争啊……” 此话一出,众人张目结舌地看着他,仿佛对他的话很是震惊。这个老兵得意洋洋得看着周围面色僵硬地人们,转头看了看已经快要来到城墙下的莱茵哈鲁特公爵,脸上露出夸张的微笑,大声对众人道:“尊敬的莱茵哈鲁特公爵才是真正的英雄,那个所谓的德拉戈斯公爵,他的胆小简直玷污了他的爵位和荣誉!”
“德拉戈斯公爵阁下,希尔皮乌斯山上的异教徒还是不愿意向我们投降!”
一番大笑后,正当他们一行人想要再说一些侮辱贵族荣誉的话的时候,城墙下的法兰克语让他们的神情大变,老莫勒塞更是吓得汗毛耸立,受了伤的腿在一瞬间就像恢复了大半一样的,扔下充当拐杖的长矛,一瘸一拐、蹦蹦跳跳的走过一个拐角,便看见脸色苍白的德拉戈斯公爵紧紧地瞪着他,双眼就像即将喷出火焰一般。
“尊敬的公爵阁下,我刚才说的都是胡话,原谅我吧!”老莫勒塞哪里知道德拉戈斯公爵就在附近,他心知刚才自己说的话都被对方一个单词都不落的听了个遍,于是连忙跪下来想要亲吻他的靴子道歉,请求对方不要杀他。
“哼!”德拉戈斯公爵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已经进入城内的莱茵哈鲁特公爵,对方的头却也恰巧的转向身后,两人的目光刚好对了个正着。
注视着面容阴沉的德拉戈斯公爵的眼睛,莱茵哈鲁特公爵露出一抹冷笑接着便头也不回的继续前进,而布塔奇骑士和佛雷隆男爵互相对视了一眼,却没有停下脚步。他们只需要知道德拉戈斯公爵安然无恙便可,至于别的,自然是谁掌控这支军队,谁就说了算。 “喂,莱茵哈鲁特公爵,看你走的方向,难道你是去希尔皮乌斯山的那座城堡?如果是,那就不要白费力气了,即使看到他们的援军被我们击溃,他们也依旧不愿意投降!”德拉戈斯公爵冷冷地注视着城墙下的莱茵哈鲁特公爵,显然,对方在队伍中的名望高涨已经威胁到他在这支十字军中作为统领的地位了。
“不妨一起去看看吧,德拉戈斯公爵。”莱茵哈鲁特公爵笑着回应道,这倒是引起了德拉戈斯公爵的好奇心,忽然,脑子里涌现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那帮该死的突厥人不愿意向我投降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早就和莱茵哈鲁特公爵串通好了?!”
在刚才,确信对方目睹了卡尔波加大埃米尔的军队败走的德拉戈斯公爵,立刻安排了一位信使,带着他的旗帜前去要求山顶堡垒的突厥人们投降。然而等到信使回来,胸有成竹的他,得到的消息竟然是对方干脆的拒绝,这令他很是恼火,却又因为城内缺乏兵力的缘故没法来硬的,只好命令自己的一位骑士,带着城市内的士兵们继续包围着,并在后面先后3次要求他们投降,不管是威胁还是侮辱,对方都无一应允。 四人来到山顶堡垒面前,莱茵哈鲁特公爵从驴子身上下来,在一众士兵的目光下,他大步走向堡垒。像是印证德拉戈斯公爵的话一样的,不出意料的,在看到莱茵哈鲁特公爵到来后,城堡的门被迅速地打开,露出了门后的身影。一双皮靴从门后走出,安条克前任埃米尔之子杜乐萨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一群突厥贵族。他们没有穿任何甲胄,脸上洋溢着笑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个阔别多年的好友相见,哪里会想到这是在投降! 在一位突厥翻译的面前,双方一番互相鼓吹聊天后,突厥人们扔下身上的武器和甲胄,和平的从城堡中依次走出,被诺曼人的军队保护着前往杜乐萨的舅舅的埃米尔国,而城墙上也挂上了诺曼人的旗帜。在莱茵哈鲁特公爵走入城堡以前,他回过头挑衅地看了一眼身后面色铁青的德拉戈斯公爵,最终走入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