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念初眼前一黑。得了空真要问问将离，这九年之间可曾给她试过什么记忆错乱的毒，她所认识的顾诀是断然问不出这样的话来的。或许是，这岁月悠长把人的心性的也磨得不太一样。她一双凤眸在那几个少年面上转了又转，心下不由得越发苦恼起来。顾诀生的一副好相貌，见过之人谁不夸一句“芝兰玉树，公子无双”，这厮自小还通六艺晓古今，琴棋书画那都是信手捏来的兴趣，唯一过分些的爱好是看书，简直是一众纨绔子弟之中难得的清流。陌念初仔细的想了想，这近水楼台，从前怎么就没对顾诀动过心思？大抵是因为这人太过出挑，太像个别人口中凭空捏造出来的榜样，太不真切。“大抵是因为顾相永远不会同他们一般哭吧。”

她憋了好半响才寻到到这么一个由头，忽觉不错便伸手其中中一个瘦弱些的少年的下颚，笑吟吟道：“世人都说美人垂泪楚楚可怜，顾相许是不知，这男儿红了眼眶，秋水映眸更是别有一番风姿。”

陌念初回头，顾诀的手却伸的更快，将她的带了下来，“所以……你是喜欢他们哭的好看？”

她连忙点头，应得真切“顾相甚知我心。”

这些少年哪里有同顾相大人相提并论的资格，光是周身气度就差了十万八千里。她这个爱好，也绝对不是什么正经姑娘家会有的。但愿，顾诀从此唾弃她恨不得碰了面也绕行的好。老鸨身子抖了抖，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顾诀道：“将哭得好看的那几个都叫出来。”

陌念初，“……”有种心口都在抽抽的错觉。老鸨见不是来抄楼的，连连赔笑给弄了个雅间，流水似得的送了好酒好菜。近几十年来盛行男风，这飞柳院显然做的是男女通吃的买卖，少不得有几个生的不错的小倌。逛花楼这种事情她从前不是没做过，但是一想到身边这个人是顾诀，陌念初就觉得浑身都不对劲儿。身后还跟着几个十七八年纪画着浓妆的男子。顾诀正襟危坐，一本正经道：“哭。”

只这一个字，陌念初忍不住眯了眯眼睛。这些个小倌也是见惯王孙公子的，只一眼便可以看出这人身份不俗，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三两下便憋红了眼。自带嘤嘤哭泣和高低起伏的抽泣，当真是个人有个人的样儿，五六个人各哭出了一番不同来。胆大些的那个还自带了戏码，捏着手绢儿道：“爷怎么这么久也看不来奴家，可想死奴家了……”陌念初只瞧了一眼，便忍不住回头去看顾诀。一边是庸脂俗粉，一边是风姿卓然，何止是天囊之别。手端着杯中酒便嘴里送了一口，还是洗洗眼吧，再这样下去她真要瞎了。顾诀悠悠然问道：“你当真就喜欢这般的？”

陌念初一时接不上话，“你们先下去。”

趁着人声走动的功夫袖下的手不由得微微一动洒了些许迷魂散，举杯道：“顾相如此盛情，着实令人惶恐，不如你我共饮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