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牛了!”
裘三娘开出的数已经是很大的,她的也不多也不少刚好比人大出一点。轻轻松松五万两入账,银票划到陌念初这头的时候,赌场头子那那帮打手脸上的笑都挂不住了。她面色依旧淡淡:“其实我这珠子,少说也要十万两。”
然后一脸不同你们这些人计较的神色,径直把珠子和银票叠到了一起,往前一推。继续。赌桌上的人,赢得了的不想走,输红眼的不肯走。百来号人都盯着这一桌,裘三娘脸色发紫就叫人继续拿银票往上压,很快三五场开下来。赌场头子看情形不对,连忙让小弟出去跑腿了。也是见了鬼,陌念初每次都慵慵懒懒的摇,可就是每次都比裘三娘多上一点,两盏茶的功夫下来,桌上的大额的银票已经是厚厚高高的一叠。安曼大着上来给她扇了扇风,小模样温柔周到,陌念初心情不错,还有空抬眸同人笑了笑。对方的裘三娘已经出了不少的汗,连妆容都被晕染了,光从面色上看,就已经分出了高低,“再来!”
旁边的赌场头子连忙拦住了她:“数额太大了,不能再这样下去。”
后半句音量声音放响了:“这人肯定有问题。”
这骰子都是赌场里提供的,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摇的,这话明显就没有什么说服力。他们小声嘀咕的功夫,门外有大队的脚步声涌了进来,二话不说先把家伙架在了几人脖子上,“你们几个涉嫌讹诈,跟我们回衙门走一趟吧。”
方才那个出去跑腿的小弟跟在后头,赌场头子和裘三娘很快就恢复了面上的笑容:“有会出老千的弟弟,就有会讹诈的姐姐,也不看我们这是谁的地盘?”
赌场黑吃黑,吃不了让更黑的官府来压制。山遥猛地跳了起来,“大小姐,你先回将军府!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少废话,都带回去再说!”
衙役头子是不认识她们的,但凡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姑娘肯定也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家。“巡城御史什么成了八方赌场的下属?”
清越而不失严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瞬间所有的纷扰都被排除在外,只有一句话无比清晰。陌念初缓缓起身,刚一回头,就看见顾诀眉眼清隽的站在门外,夕阳落下的最后一抹余晖笼罩在他身上,就连白衣都染上一缕绮丽的色泽,冬日的严寒都被这人驱散,呼啸的北风都不忍刮过他的眉眼,缓步从容,衣袂随风。一众人缓过神来,连忙行礼称了声“见过顾相。”
在很多人心里,都觉着这位顾相大人是高岭之花,不染俗世尘埃,就是巡查的时候,也不见他进过这样乌烟瘴气的地方。事实上,她的确是不喜欢这种地方。陌念初一愣神的功夫,那人已经走近了身前,墨眸一瞥那把架在她脖子上的家伙就颤颤巍巍的收了回去。一帮衙役退后好几步,都是一脸慌色,有人试图解释是这姐弟两在八方赌场讹诈,他们接到了报案才来这边处理的……顾诀恍若未闻,伸手拂了拂她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嗓音低沉了几分:“有空来赌场,也不见我?”
陌念初脑子轰隆一声,不知道有多少比她更懵,反正她现在看着眼前的眼神都有些怪异起来,“顾相找我是有什么事?”
说完发觉这样的场合,有他在肯定会简单很多。脸上的笑意无端的就带了三分妩媚:“我赢了钱,请你喝酒听戏好不好?”
她的凤眸微微上扬,是年少时才有的狡黠多姿。顾诀看着他,薄唇勾起一点极浅极淡的笑意,下一刻,他一撩衣袍施施然在她方才做过的位置落座了,每一个动作都似乎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贵气,即便是在这样乌烟瘴气的环境里,身上好像也带着一层让人仰慕的光辉。大家伙儿一时不懂顾相大人要做什么,衙役们不敢贸贸然出手,赌徒们两腿打颤也忘记了先跑路。今天的八方赌场里,就有了有史以来最安静最微妙的时刻。“开局。”
这两个字从顾诀嘴里吐出的时候,好半天都没有人反应过来。陌念初不得不清咳了一声,狐假虎威:“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顾相说开局吗?”
回过头,很有眼力见的把自己的那堆银票都推到他跟前。有顾诀在,还怕赢了钱拿不走么?大佛已经在跟前坐着,赌场头子再不乐意也得硬着头皮上,裘三娘刚要撸袖子,就被他拦下了:“你今天手气不好,让我来。”
赌徒们缓过神来,就开始小声议论着,这头子人称七爷就是那个传说中二十年都不曾赌场桌上输过的黑道头目,顾相这人吧,处理政务什么都很有一手,但是还真没人听说他在这方面还有涉猎。众人抱着好奇的心态凑近了瞧,陌念初站在一边揣着袖子轻轻的摇,忽然看见他瞥过来一眼,连忙给他也扇了扇风,“这点银子都不算事,顾相不用太有压力。”
赌场里大半的人脸部都抽了抽。顾诀坐姿端正,一张俊脸更是清隽如斯,明明是高堂正殿上的肱骨之臣,往这一立硬生生让这地儿都添了三分晖,他姿态适意的把桌上的那叠银票如数推上前,一张都不留。就是对面混迹半辈子的七爷也从来见过这么玩的,硬着头皮道:“顾相初入赌场,您看是不是先试玩两把?”
这都城里倒是有不少纨绔子弟输的连裤子都不剩的,可这权臣光明正大的坐在这里,他们还真是头次遇到。顾相大人面色如常:“试吧。”
陌念初笑意盎然,耳边顿时被此起披伏冷抽气声淹没,右相大人好手笔啊。话已经这样说了,对方硬着头皮也得上,摇骰子的时候都是咬着牙咬的,估计是憋屈的很。顾诀修长的手玩起这个来有先天的优势,白色衣袖如流云翩飞,动作优美如泼墨挥毫,他一边温声问她:“晚膳想吃什么?”
声落下的时候,骰盅也已经盖下。他侧眸看着陌念初,对赌桌上的结果,显然并没有多少关心。陌念初一直都知道顾诀的变态、阿不,神奇之处,摸着鼻尖仔细的想了想,“听说吟月楼的厨娘是个美人……”顾小哥哥没说话,她咬了咬牙:“芳庭轩的厨子是个美男子。”
对方开了盅的七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道:“顾相,您请。”
差点就顶天了。顾诀轻轻一弹指,盅盖分裂成两半,细微的尘埃散开,不曾覆上他眉目半点。大家伙儿都睁大了眼睛,顿时有些缓不过气。陌念初笑的眉眼弯弯,一手搭在他肩旁上:“顶了个天!”
桌上的银票再加一半,足有四五十万两,两人都没有拿了走人的意思,一个坐着一个半倚着,俨然一双珠联璧合的玉人。对方那两人交流过一个颜色,裘三娘扭着腰肢过来帮着整理好了银票,装进盒子里端给顾诀,声音柔媚的酥软骨头:“顾相,我们这也是混饭吃的营生,还请您高抬贵手……”说话的时候俯下身来,露出一大片的旖旎春光,身后一大片的赌徒们都在吞着口水。陌念初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然后忽然就看见顾诀一拂袖,掌风将人拂开数十步,连带着身后众人齐齐往后倒去,裘三娘猛地失衡把钱箱子往上头一抛,再落下的落下的时候又稳稳当当的在赌桌上了。她笑声清脆,一时都有些停不下来,凤眸看着顾诀的时候,满眼都写着:咱们顾小哥哥还是那么纯情啊,哈哈哈~多大的脸才敢在顾诀面前使美人计,她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来都只有顾诀用美男计的时候。顾诀看了她一眼,面色稍稍有些下沉,“继续。”
七爷没法子,只好道:“小人也就是个管场子的,实在没有权利拿出这么大数额,顾相您看是不是能改天再来?”
“改天?”
顾相大人徐徐一笑,温润清隽的俊容犹如清晨的微风拂过,看不出的丝毫的怒意,却让人从心底蔓延出深深惧怕。她心下啧啧了两下,看了顾诀现在这死样子才知道,当初会黑脸会生气的小哥哥是多么有趣啊。岁月将他雕琢的极好,微风细雨掩去他所有棱角,都城无数的暗潮之中,置身其中却能成为最特别的存在。七爷只能陪着顾相大人接着玩,结果无一例外的输输输,不断的让人取出存银,一叠叠往外放,看得那些个赌徒们两眼发红,恨不得往前扑。这时候刮阵风,他们捡到的也够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到最后,七爷白着一张脸说实在是没银子了,颤着手把最后一叠奉上的时候,小声道:“顾相,可知这场子背后的主人是谁?”
陌念初正忙着点银票,一共一百七十八万两,差不多是一次性把这赌场掏空了,抬头的的时候正听到这一句。顾相面上笑意越发的如沐春风,“还愣着?封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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