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靖宇速度极快的朝着池边掠了过去，陌念初顺势侧了侧身子，一把揽住了旁边的柳树条子，不曾想那柳条十分的中看不中看。她的手都还没有抓牢，半个身子就斜出了水面。从小习武那么多年，她的记忆中是从爬到直接会飞的，现在却连着池边的这么一点距离都不能跨越。陌念初落水之前，更多是无奈和意气难平。腰间的流苏垂落水面划出一片水波，眼前却忽然伸出一只白洁如玉的手来，“回来。”

顾诀不知何处出现在了池边，面似凝脂白玉，衣带翩飞如天外飞仙客，微风斜着落叶一吹，飘逸出尘的不似红尘中人。她不假思索的握住了他的手，借势飞身一转才勉强回到了地面上，只是脚尖还没有着地，就被顾诀轻轻一带，整个人都扑进了他怀里。温软的气息撞了个满怀，顾诀将她搂的很紧，连指尖都微微有些颤抖，“谁让你靠近她的？亏吃的还不够？”

陌念初很想说，今天吃亏的明显不是她。但是在微微皱眉的顾诀面前，她只能回眸看那个刚被捞上来的林紫烟。演戏用力过猛，落水的时机太快了一点，好在云靖宇冲的够快，刚好在人落水之前就给捞了回来。林紫烟拉着云靖宇的衣角，脸色煞白，指尖颤抖的指着她：“陈云诺，果然是你！”

身子抖得那么厉害，声音却跟淬了毒一般，“她是回来报复我们的，故意将我推下池子，她、她她是来报仇的魔鬼……”自从陌念初回到都城之后，所有的麻烦都指向了吴王府，吴王夫妇像是中了邪一样，一路走一路错，大好的形势已经完全被打乱，反而给了别人反攻的机会。若说这其中一点关联都咩有，显然是不可能的。云靖宇身子一怔，转身看了过来，好像是在试图从陌念初身上找出当年那个人的影子。然而她嫣唇轻扬着，“有病，要早治。”

眉目间七分温婉三分艳丽，除了有些相似的容颜，再找不出相似的地方。府里的小厮侍女这时候也都聚了过来。陌念初捏了捏顾诀的手背，温热润滑的好手感，也借此安抚了他一番，缓缓走到林紫烟身上蹲下身：“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这样害怕，从前做了不少恶事吧。”

淡淡的声音在林紫烟头顶围绕着，像是挥之不去的噩梦，她反反复复的同云靖宇说着同一句话，眼前的这个就是陈云诺，她回来一定是为了报仇的。流不尽的眼泪和凄惨无比的泪容，是表妹惯用的伎俩，只是现在看来多半是无用功。陌念初笑而不语，也不争辩也不解释。当初的那一剑是云靖宇亲自刺的，黎山一场大火将所有尸体都烧成了飞灰，也将那个人彻底送离了这个世界。“啪”的一声，云靖宇给林紫烟那巴掌十分之清脆，彻底将人拉回现实之中，就连一贯柔情的表象都保持不住，“你闹够了没有？”

林紫烟呆呆的，眼泪夺眶而出，面上还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你信她不信我？”

苦肉计和柔弱的泪一直都是必杀技，陌念初刚擦刚好是背对着他们的，因此根本就看不见顾诀和云靖宇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林紫烟倒向池子的时候，刚好给来人造成一个是她把人推下去的错觉。想要利用这一点，重新找回在云靖宇心中的地位，林紫烟对自己也着实够狠的。“所以，刚才你想说是我推你的？”

陌念初不由得冷笑，在人林紫烟颤颤巍巍要站起来的时候，猛地伸手把人推到了池子里。几步开外的小厮侍女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就近的云靖宇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我最不喜欢被人污蔑了。”

陌念初的声音淡淡的，元月里的池面上还结着薄薄的一层的冰霜，被落水的林紫烟撞出一个大窟窿，池水入骨寒凉进去一趟，少不得要没了半条命。回想起来，以前阿娘没少埋怨过她欺负小表妹，她性子又太过大大咧咧，哪知道小女儿家脆弱的玻璃心是怎么来的，没法子就只能让着呗。现在……谁让谁白痴。眼看着水里那人扑腾了好一会儿，上上下下的青紫了半张脸，云靖宇反应过来吩咐让小厮们去捞人。顾诀居高临下，像个看戏人似得评价：“不知所谓。”

墨眸一转悠悠的落在了陌念初身上，她与他对视一眼，深深觉得陈云诺这三个字真是魔咒一般的存在。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巧，就能装上顾相来六皇子府里，还被他给看到了这一幕。好半响，林紫烟湿漉漉的被捞了上来，面色惨白的跟张纸似得，活脱脱像个来锁魂的女鬼，命都已经没了半条眼睛还死盯着陌念初不放：“顾诀，你不是最恨她了吗？你杀了她你杀了她啊！当年她那么作践你的名声，害的你成为整个永宁城乃至天下的笑柄，你都忘了吗？”

这人调转枪头的速度十分之快，眼看着云靖宇不相信，就刺激起顾诀来。浑身打着哆嗦和怨恨入骨的声音交叠，让人一听就掉入了黑暗之中，感染力十足。而顾诀只是静静站在她身侧，清越的声音都还没有半丝动摇：“与你何干？”

她的鼻子有些发酸，好像许多年前，所有人包括她的阿娘都觉得林紫烟更像是陈家大小姐该有的模样，温声细语得人欢喜。只有顾诀只有顾诀，他在年少她的耳边，声音轻的风一吹就要吹散：“我只喜欢你。”

恍恍惚惚的一句话在耳边轻轻回荡着，陌念初看着身侧如玉如琢的男子，忽然有一把抱住他的冲动。他的欢喜忧愁，从来都不曾同别人有过什么关系。然而她只能静静的看着他，千言万语都卡在了喉间。我的少年无论年华如何逝去，都站在最温暖清澈的阳光里。林紫烟笑的苦涩又疯狂，歇斯里地的面容都变得扭曲：“你这个傻子，她到底有什么好！你们看看她，没了陈家她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够了！”

云靖宇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叫来旁边的小厮：“把她送回去，关着。”

李氏母女眼见今日往眼前凑是没有好果子吃了便退了下去，偷偷的跟上了那几个人。她还真差个补刀的，陌念初将这几人都看在眼里，也不道破，转而微笑着问云靖宇：“早就听许多人说我同从前的陈家大小姐生的有几分相似，没想到林夫人竟会直接将我当做了她。”

云靖宇看了她良久，才稍微恢复了正常的面色：“让你受惊了。”

只字不提从前之事。兵行险着，与其被怀疑被试探，还不如她先提这茬，占了先机。要说这永宁城中对陈家忌讳莫深的，除了顾相大人之外，就是云靖宇了。主人家招呼去花厅喝茶，陌念初拒绝了，“不打扰六皇子了。”

顾诀更直接：“家宅不安，茶必不纯。”

两人齐齐打脸，云靖宇偏偏也没话说，只在她离去前，轻声说了句：“我会惩治她的，万望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陌念初微微一笑，欠了欠身，同顾诀错身而过。他们之间的关系总是这样可笑。花明在她身边小声道：“那贱人戏真多，不过这样子并不怎么受重视啊，否则云靖宇怎么会这么对她……”无子，善妒，再温柔的表象也维持不了多久，林紫烟这样的人戏演的再好也不是真的，被撕了画皮自然没有好日子过。陌念初出了府门，便让花明带着到了林紫烟住的小院屋檐上。王妃之位被废，很快就搬离了上院，现在住的是个偏院，底下侍候的人也不怎么尽心，把人湿漉漉的扔在了榻上就不管了。她站在上头，刚好看见李氏母女进了院子，房门半掩着，屋里头的光线极暗。陌念初抽掉了两片瓦，蹲在那里看屋里的情形，眉眼有寡淡到有些面无表情。“我给姑娘放风。”

花明难得一回眼睛蹭亮，知道她心情有异，便消失在了屋檐上。雾蒙蒙的天气，日头都被乌云笼罩，屋檐上风有些大，陌念初整个人都半躺了下来。下面的李氏声音有些急切：“你看你现在，哪还有当吴王妃时的半点风光？大夫说你已经生不了孩子了，还不如让柔儿嫁进来，早早的省下子嗣，免得别的小蹄子占了便宜。”

陌语柔的声音偏轻一些：“姐姐同他那么多年的情分，我不会同你抢的、我只是想陪在他身边……”李氏：“你好好想想，在这样下去就再无翻身之地了，柔儿怎么说也是你妹妹，怎么都比把位子让给别人好吧……”榻上的林紫烟还满身是水的抖索着，直接用锦被盖住了整个身子，此刻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冷的，哆嗦的越发厉害：“为什么是他？你要嫁谁不好，你们一个个的都要来同我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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