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身是血的男子被她护到了身后，一剑飞扬而过，眼前四五人齐齐倒了下去，众人护着云靖宇往帐篷外退。那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看她凤眸一眨不眨的对暗卫痛下杀手。看那个原本应该是她痛恨的人，被她奋力护着，血染红了广袖，脚踏着刚倒下的尸体。“保护主子。”

一片凌乱里，分不清是谁在高声呼喊着。陈云诺艳丽的眉眼好像被寒霜完全笼罩住，但凡挡住她去路的人，无一列外的倒在那柄长剑下。年少时仗剑挑豪侠，踏马走天涯。才是那个真正的她。“主子有难，速来支援！”

暗卫架着云靖宇朝不远处的安全地带飞奔而去，一边发出信号弹把分散在周围的人手全部召集过来。突如起来的凌乱，“公主，借用了一下你们随行的大夫。”

迅速的同夏侯兄妹聚在了一处，随行的还有几个医术不错的大夫，不远处血色蔓延，这里也是一片慌乱。云靖宇脸色白的出奇，拳头握的死紧，目光却牢牢锁定那一个人。马车上，夏侯笙挑帘看去，“那人是……”火光把陈云诺的眉眼点亮，一身月白轻衫缥缈飞扬，月光浅淡之下，那双凤眸清冷傲然的让人心生退意。“陈云诺！”

夏侯坤眸中怒火熊熊，几乎一掌拍碎了案几，“你骗我骗的好生快活！”

声还未落，便要起身掠了出去。“二哥！”

身侧的夏侯笙一把将他拉住，“此时不宜参与，总归有人更想她死，我们坐看即可……”夏侯坤冷哼了一声，一把将她拂开，站到了车厢前居高临下的看那人血染锦衣。暗卫来的很快，得了命令瞬间围成一圈朝陈云诺攻了过去，一水儿长剑在月光泛着森森白光。陈云诺满身杀气的迈步上前，众人都被她气势骇的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小、小诺。”

华岸的生意有些微弱，伸手轻轻拍在她清瘦的肩膀上，“放下我吧。”

他的身上的血已经染红了她的衣衫，像极了她喜欢的彼岸花，妖艳绝美。她默然不语。脚步微顿了一下，仍旧坚定执着的扶着他朝前方走去。华岸眼前飘飘浮浮的，好像看到了那一年，她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那是年少荒唐里，他伤的最重的一次。万剑山庄，暗牢。“师兄，我要早知道你这么重，肯定不会来救你的。”

小姑娘一边杠着华岸大刺刺的翻窗，一边很是嫌弃的埋怨。华岸斜瞥了她一眼，“是你太小了。”

这话有歧义，小姑娘看了自个儿同小少年没有什么区别的身板，气的差点一把他扔出去。“哎哎哎，我小师妹就算是个假小子，也是美胚子……”少年讨好的朝她笑，伸手揽着她的肩，“这里可是万剑山庄，你要是丢下我走了，来年估计就只能来认领剁我的那柄剑了。”

那时候华岸是名满江湖的催花圣手，万花丛中过，片片都沾身，连师父欧阳筱对他这种病态式的泡姑娘，彻底放弃了管束。不过人在江湖浪啊，被削就是拉家常。他对医术一道极有天赋，却在武功上没有什么兴趣。偏偏运道又极好，招惹的姑娘不是哪派人的大小姐，就是哪家的贵姑娘，被群削的常有的事儿。陈云诺——她从前真不是没事就去打群架的人，多半是因为要去救这位花花公子。犹记得，那晚的夜色也同今天的差不多。刚从暗牢里翻出来，就触动了里头的机关，万剑山庄这地儿别的不多，就是剑满天刷刷乱飞。寻常人不是来找死的，都不会往这里闯。万剑山庄的人难得凑一次热闹，成千上百的弟子就在转眼之间冒了出来，森森长剑拔出的姿势都是一模一样的。“留下华岸，我等不为难一个弱女子！”

“哦，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弱女子了？”

“你若执意不停劝阻，休怪我等刀剑无眼！”

“说的好像你们就长了眼睛一样。”

剑影翻飞，少女在无数剑气之中挥洒自如，带着一个人身手仍旧轻盈，数十把长剑蜂拥而至，足尖一点便踩着众人的剑锋飞身而起。“原来万剑山庄的最擅长的是挽剑花，不错！果然有趣。”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剑挑的众弟子七倒八歪，同一色的弟子相叠倒下。“好一朵千层叠浪，繁花拂蕊。”

华岸至今都记得，少女扬眸一笑，缓步安袖的模样。她天生的明眸皓齿，笑起来明媚动人，安静的时候清清冷冷。两种完全不同的模样，在她身上体现的时候没有任何的违和感。万庄主和那位大小姐亲自出来拦住去路，“是他自己来闯万剑庄的门，说要娶我女儿，如今还想赖账不成！便是你师傅欧阳宵亲自来，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陈云诺瞥了他一眼，都还是那般漫不经心的模样。通常这种时候，小师妹就要甩手走人了。他飞快的解释：“我只说来取万剑山庄的至宝，可从来没说过要娶她女儿！”

谁知道，万家这个老不羞的，居然把她女儿当做武林至宝满天下的胡吹。关键是这位万大小姐还生的其丑无比，满脸的大麻子。一上万剑山庄就被压着当上门女婿。华岸觉得自己冤大发了。陈云诺轻轻“哦”了一声，神采飞扬的说：“我说不娶，便是道理！”

万老头被一个黄毛丫头气的不轻，冷喝一声，“列阵，谁也别想轻易离开！”

银光、银光、惨叫……无数的倒地声。少女手中的长剑被砍断，眼看就要落了下风，忽然间素手翻，猛然一手寒冰烈焰，烧了万老头的眉毛胡子，一时间无人可挡。冰蓝色的火焰在她四周飞扬着，“万庄主，我这寒冰烈焰还不太能控制的住，若是不小心把你这庄子烧了，你可别太伤心。”

“且慢！”

万剑庄也是江湖上颇有声望之地，在弟子众人的情况下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给压住了。但这寒冰烈焰又不同于寻常之火，一旦燃起，能不能灭掉还是另外一回事。万小姐抽抽搭搭的看过来，华岸差点两眼一抹黑直接栽地上。陈云诺悠悠一个转身，又把人给扶住了，“我这人呢耐性不好，天这么黑，就想点点火照个亮。”

万老头脸色都变了，战略立马变成把人留下变成赶紧把这两位大哥请走。偏生又放不下面子，一挥手，让众弟子上车轮战，自个儿地盘上怎么也要找回点场子。陈云诺扛着华岸，转头就走。开玩笑，戳两窟窿，回去还得挨一顿训。身后一众万剑山庄的弟子穷追不舍，庄外树影灼灼，轻功用了一会儿也飞不动了，小姑娘只能杠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人一路狂奔。一边跑一边强压下再给他补一刀的热切想法，“师兄，要不然我送你去趟宫里吧？净身房的手艺很好，你感觉不到什么疼痛，我也能消停消停。”

华岸脚下一软，差点直接从崖上滚下去。月色很淡，定眼一瞧才看清前面就是断崖，已然没有去路。两人同时往后一倒才没有掉下去，却齐齐倒在了递上。陈云诺大口喘着气，生平鲜有这样狼狈的时候，后面穷追不舍的人已经快倒了。她刚要爬起来。“小诺。”

华岸忽然温柔的唤她一声。通常她这个师兄忽然变得温柔的时候，就是肚子里开始憋坏水了。陈云诺拍了他一掌，“留口气回去跪瓦片。”

手却被他握住，华岸极其煽情的说：“要是你以后嫁不出去了，师兄一定娶你……真的——”正自我感动着，看见少年杀过来的眼神，话到了口边就改成了“我以后一定娶你的情敌。”

他说：“这世上，我最喜欢的姑娘，就是你了，小诺。”

陈云诺抽空看了一眼身后飞奔而至的万剑庄弟子，一把把地上的华岸拎了起来，“师兄，既然你这么有诚意，不如一起跳个崖？”

压根就没给他选择的几乎。身子就已经腾空了。华岸闭着眼睛高声道：“小师妹，咱们有话好好说，让他们跳崖不成吗？”

“喂，醒醒好吗？”

跳崖这种极其浪漫的事，还没体验一把，陈云诺已经握住了藤蔓，顺势一荡到了对面的山崖上。中间有二十几米宽，后来的人遥遥相望，眼睁睁看着两人飞身而去。这世上，我最喜欢的姑娘，就是你了，小诺。很久之前说的话，好像还近在眼前。“放下我吧，小诺。”

华岸在她耳边重复了一声。四周的暗卫得了必杀令，不要命的一样的冲上来。以陈云诺现在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了多久，她的额间已经开始冒冷汗，脚步也开始变得虚浮。终究不是当年神采飞扬，一笑踏芳尘的那个小姑娘了。就在数十人围攻的一瞬间，陈云诺长剑一挑，正把人护在身上，而此时一枚金钗在暗处射了过来。“小诺。”

华岸轻唤着她的名字，虚弱的身躯忽然奋力挡在了她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