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公子就快保不住了。”

陈云诺不以为然，“应该的。”

某话痨要炸毛，“再说一次？”

她眉眼弯弯的倚在顾诀身上，整个人都跟没了骨头似得，还怕他听不清似得，特意放缓了语调，“我说、就你这样的，再过几年……都能当那些美人的爹了，还到处拈花惹草呢？”

万千言被重伤一次。转而看向顾诀道：“还能不能管管了？”

那人伸手揽了一把险些要掉下去的陈云诺，“说的挺对的。”

陈云诺冲人扬了扬眸。两人活脱脱一副夫唱妇随，气死人不偿命的典范。万千言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没说话。不多时，陈家的小公子到了。一身风尘仆仆的，满是风雪的披风递给侍女，一进来看见陈云诺。还有点像做梦似得。她原本半点坐相也没有。被少年这么一看，连忙蹭的一下坐了起来，“云简。”

这一声唤的真是温柔贤淑。万千言“啧啧”了两声，懒懒看向顾诀。这就是你媳妇啊。顾诀愣是没看他一眼。弟弟瞬间便走到了跟前，原本就是觉得顾诀一个人过年节挺惨的，他便掐着时辰来一起吃个年夜饭。白锦书还有些不太确定，喊了声“阿姐？”

少年脸上还带着一张银白的面具，眸里的坚冰却已经完全化作了水光潋滟。陈云诺心紧了一下，“脸……没好么？”

不应该啊。脑海中已经将那日的景象都过了一遍。白锦书连忙道：“不是，我已经习惯了。”

她噎了一下，笑道：“这样也好，家里有一个天天被人惦记就算了，免得你成日里被人肖想。”

座上几个男子都沉默了。白锦书忽然牵住她的手，紧紧的握了握，好像这样才感觉真切一些。陈云诺看着比自己还要高出许多的少年。真真有种小惆帐的感觉。弟弟长大了，懂事了。不再是三句不离“阿姐”的小屁孩。同时又有点欣慰，还有些五味杂陈。“阿姐。”

少年被她看的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道：“如墨不肯见我。”

“啊？”

陈云诺还有点在状况外。顾诀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侧，手轻轻搭在肩上，看起来既亲密又暖融融的。白锦书喊了声，“姐夫。”

继续拿一双同她极其相似的凤眸看她。“坐下说。”

陈云诺挺有经验的样子，“这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事儿，先用膳。”

几步开外的万千言倒是一瞬间就来了兴致，“你阿姐是个女子，这种事情问她有什么用？还不如来问我。”

白锦书挺郁闷的，“她就要生了，不能生气。”

“什么？”

万千言上上下把少年打量了一眼，“你都要有儿子了？小子，你及冠了吗？”

白锦书自然道：“过了今日便满二十。”

“也就是……”满月楼主二次重伤。郁闷的事儿不能光自己一个人郁闷，转而对顾诀夫妇，语重心张道：“看看你弟弟！看看你弟弟，还能不能抓点紧了？”

顾诀给她倒了杯香茶，香气袅袅环绕着。她暖暖的笑，“我们还有个抓紧的奔头，你、呵呵。”

话痨有点想吐血。开始闷声喝酒，还不忘拉着白锦书一块，“好在你阿姐有顾诀，不然要祸害我们，还有哪个能吃得消啊？”

白锦书打小是个姐控，“放心，你那机会。”

万千言没法说话了。喝酒倒还可以。门外侍女通报，“柳暗花明、峰回路转”几个都回来了。万千言顿时活回来了，对着几人道：“我女儿来了。”

陈云诺怼他，“稀罕什么，马上就是别人媳妇了。”

这边声还没落下，少年音量极高的一句“顾大哥”就已经到了耳边。门大开，身后安曼余安也到了跟前。一声声惊呼重叠在一块，倒比墙外的炮竹声还要响亮了。好在年夜饭准备本就格外多，把这些人都算上也没什么问题。“雪停了。”

门外侍女欢喜的唤了一声。这一场雪下了好几日，众人赶路都多耗了不少时辰。反倒是前脚到了，后脚便停了。陈云诺看着一个个惊喜的几乎要哭出来的小姑娘，点了点安曼的眉心，“可不许哭鼻子啊。”

一笑嫣然，千般离愁都烟消云散。顾诀眉眼温柔，吩咐侍女将年宴设在八角亭中。她被几人族拥着，回眸看来。众人围绕在一处，熙熙攘攘的。却少有这样的充实的时候。那人生在锦绣花丛里，不管什么时候，都应该是这般笑容明艳的模样。顾诀跟着缓步而出。有宴，必然就少不了酒。自少年后，就很有就这般畅快淋漓的时候。三巡酒过后，众人都有点上头了。一个个脸色发红，你一言我一语，絮絮叨叨的，倒也无所谓说什么。只是脸上洋溢的笑容，比这灯火还要明亮。余安道：“我还以为顾大哥又要一个人过年节了。”

这个“又”字还真的听得人辛酸。陈云诺倒了个杯酒，跟顾诀碰了一下，声音温温软软的，“从今日起，我同你再无生离死别。”

顾诀看着她，眸色如星。饮尽杯中酒，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夜空澄净，灯火连绵。陈云诺倒在顾诀怀里，看一个个东倒西歪的样子。慵慵懒懒的笑，好像某年某月，她也有这样一群故友，醉里不知何年。耳边满是他们的喃喃自语声。安曼倒在她身侧，有点小结巴，“长越封了皇太孙啦，阿姐你替不替他高兴？”

陈云诺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这人得到一些东西，就势必就失去一些东西。那你想要什么呢？”

安曼顿了顿，眼神有些放空，“不、不知道啊。”

“地上凉，你喝醉啦？”

余安见状一把将人从地上拉起来。万千言还在拉人喝酒，桌上已经倒下了好几个。他一拍桌子，把人全给震醒了。一个个醉态百出，陈云诺笑到肚子疼，在顾诀怀里打滚。那人温热的手掌轻轻给她揉着。墨眸里满是宠溺的笑。陈云诺抬眸看他，一瞬间烟火满天，绚丽如斯。可她却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什么，能比她的顾诀更好看了。众人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放烟火了，快看啊！”

陈云诺撑着顾诀起身，颇是认真道：“顾公子，平安喜乐，万事顺心。”

那人扶着她，笑意几乎要从墨眸里溢出来，“有你在，什么都好。”

众人一片绝倒。侍女们联袂而来，盈盈灯火将庭院照的通明。“要放孔明啦。”

这是陈家从前的习惯。白锦书牵着一盏孔明灯，走过她身侧，小声道：“阿姐的字太丑，让姐夫写啊。”

她扬手，就给了少年脑门来了一掌，“我自己知道。”

偏生一个个醉鬼听力不是一般的好，嘻嘻哈哈的笑开了。陈云诺一眼扫过去，自己拎着孔明灯找了个好位置，红梅花开的正好，芳香沁鼻。满天的烟火和众人的笑颜似乎都近在眼前。她在梅花前站了好一会儿，取出灯盏里的火点亮孔明灯，等它快要飞上天的时候，取出怀里的那封血书放进去。火光被风一吹，眨眼间就将信烧着了。她一手拉着，一手提着酒坛子，酒水哗啦啦倒在地上。飞扬笔墨落在纸灯上，陈云诺抬眸看去，衣袖翩飞的顾诀，正龙飞凤舞一般，题下八个字。火光越来越大，灯盏很快升上空中，里头那封血书瞬间便燃成了灰烬。陈云诺不喜欢无往峰那地方，杀伐之气太重。而且，她一直都觉得师兄从未走远。萧师兄的绝笔信，她一个字也没看。那原该是华岸的东西。她抱着顾诀，整个人都埋在他胸前，“我师兄最喜欢热闹，不知道在那边怎么样呢？”

满天飞火流光，渐渐的都化作夜空远处的一点星辰，如同那些远去的少年。再无人看见，那盏孔明灯上，写着：繁华有岸，静水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