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刚刚回到院子里,苏沁怡便迎了上来。一看柳依依的面容就知道秦筝还是不想回京。“上次说是画像受潮要重新画,如今画师都回京了,她又道自己身子不爽,我看啊,分明就是故意的。”
苏沁怡瞪着眼,十分气恼。她嗓门大,嚷嚷起来老远都能听见。柳依依连忙拉扯了她一下:“说什么呢,当心被有心人听了去,又说你的不是。”
“哪里用得着别人说,她寻常找我们不痛快还少吗?”
苏沁怡完全没有心虚,大大咧咧的:“不过是心虚不准备人说,我还偏要说。”
“你这孩子……”拗不过苏沁怡,柳依依只能无奈地摇摇头。秦筝蛮横,她本着同在屋檐下能让就让的道理,苏沁怡确是浑然不怕的性子,因此没少被秦家母女针对。“可你二姐的画像如何是好,老夫人那边总得有个交代。”
秦筝闹性子,害的可是整个苏家。见柳依依愁眉不展的样子,苏沁怡眸子一转,蹦出个点子。“既然她不让画师好好画,那便由我来画!”
“你?”
柳依依疑惑地望去,只见苏沁怡已经迫不及待地冲到书房去铺纸研磨,颇有架势。于世家小姐而言,琴棋书画是必学的,虽未必能赶得上大家之作,但是像花鸟人物这些最基础的还是拿得出手的。不过半个时辰,宣纸上俏立着一个美人。寥寥几笔勾勒的湖心亭中,那人一身素白染靛的长裙。眉目之间清冷淡然,背挺如竹,倒是多了几分别的闺阁秀女没有的坚韧英姿。苏沁怡捏着笔,满意地点点头。“虽少了几分神韵,但是这样貌倒是摹地差不多。”
柳依依凑过头来瞧,也不由感叹。“江南佳人,袅娜倩丽,倾城之姿啊。”
两人在书房悄然感叹着,苏溪月却不知,自己的命运已经悄然滑向了与她预设不同的路。翌日晌午,风清日朗。湖畔,苏溪月远远便看见拿着鱼食逗鱼的苏沐瑶。“大小姐平白无故约您,肯定不安好心。”
昭和皱着眉头,扶着苏溪月。地上今日结了些冰渣子,稍不留神就会滑倒。“所以啊,更要去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苏溪月倒是颇不在意,比起秦筝,苏沐瑶的手段可就差了许多,不足为惧。……“呵,不过在别院待了些时日,规矩体统都忘了?”
苏溪月刚刚入了亭子便听见苏沐瑶的一声冷哼。她睨了苏溪月一眼,满是鄙夷,一抬手,旁边的丫鬟赶忙上前搀扶,却被她嫌恶地打开。“不知尊卑的东西。”
话像是对丫鬟说的,但是苏沐瑶的目光却盯着苏溪月,一步一步走近,一字一句红口白牙。“不该碰的东西就不要想碰,不然,就该打。”
那丫鬟即刻跪下磕头,苏沐瑶却未搭理她,而是逼近苏溪月,笑问道:“妹妹说是不是?”
见两人演技精湛,苏溪月手里捧着暖炉,淡淡一笑。“是啊,姐姐倒是提醒我了,是该有尊卑的。”
她扬手指了个来回,笑意中都带了几分薄寒。“我为尊,你为卑。”
将苏沐瑶怒目圆睁就要发作,苏溪月倒是率先走过去坐下。“我母亲是正室,秦氏不过是二娶,你来与我论尊卑,怎么?是要我给姐姐提个醒?”
她捧着一旁的鱼食撒了一把下去,湖中锦鲤争相抢食,拨开层层涟漪。目光放在湖中自己的倒影上,嘴角的笑挑得讥诮。“姐姐出生时,您的娘亲啊,还是个妾。”
一句话,戳中了苏沐瑶的痛处。秦筝现在虽然是主母,但毕竟只是妾室上位。苏家嫡女的位置,永远是苏溪月的。她面目有些狰狞,胸口微微起伏。“是啊,那又如何?”
苏沐瑶抢过苏溪月手中的鱼食一下子全部扔到湖中去。骨碟瞬间沉默,再无声响。她声音尖锐,吵碎了这寒冬中难得的寂静。“你可知道,以后我就是太子妃,你竟如此跟我说话?”
“如您所说。”
苏溪月拍了拍手起身:“那是以后。”
她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寒气泄入了几分,有些冻人。“我还以为姐姐今日是有什么事要与我说,没想到只是狂吠几声。”
苏溪月垂下眉眼:“既然是以后,那就等您当上太子妃再来对我叫吧。”
她拐弯抹角地骂,苏沐瑶也不傻,立刻就反应过来,指着她:“你敢骂我是狗!”
“呀!”
苏溪月故作惊讶地呼了一声,笑意浅浅:“这都被你发现了?”
刺目的笑意让苏沐瑶恼意上头,看见苏溪月站在亭边,伸手就是猛地一推。身子一倾,苏溪月眼疾手快地一让,顺手扯住了苏沐瑶的衣袖。轻轻一拉,地上满是霜珠湿滑,一下子划了出去。苏沐瑶身子后仰,惊呼一声,下意识就要去抓离得最近的苏溪月。眼看就要被抓住袖子,苏溪月突然后退了一步。她反应也快,就要去扒拉一旁的柱子,手刚刚触及柱子,身后便挨了硬生生的一脚。“噗通!”
溅起的水花有三尺高,苏沐瑶坠入水中呛了好几口水。苏溪月这一脚稳准狠,看得一旁的昭和下巴都快掉了。“小姐!”
旁边的丫鬟大骇,想去拉缺又够不着,扭头就要去叫人。“红袖。”
苏溪月一声令下,那人便被红袖堵住去路,只能干着急。寒冬,湖水冰冷彻骨。苏沐瑶穿了一身袍子,拖得她差点溺下去。“救我!”
她在水中瞪着苏溪月:“我要是死了,你以为母亲会放过你?”
出乎苏溪月预料的是,她竟然有点儿水性。袍子被苏沐瑶解下丢开,她浮在水面,面色被冻得苍白,头发湿耷着,十分狼狈。苏溪月好以整暇地蹲在湖边,抱着手。“是啊,但是到时候,就不管姐姐的事了,姐姐太子妃的梦,就要断送在这里了。”
她默默地盯着水中冷得瑟瑟发抖的苏沐瑶,那样的目光叫人看了都心头一寒。像是在看一个垂死挣扎的人,带了几分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