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下的这般不合时宜。苏溪月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埋着头疏离道:“太子殿下,臣女如今不过是你名义上的太子妃罢了,方才的举动实在不合礼数。更何况……明日皇上亲自为臣女比棋招亲,臣女同殿下能否再续前缘还是未知之数,不是吗?”
梁景衡痛色难掩,苦涩一笑,“月儿,你何必如此疾言厉色,你心中没我,我一早便知。”
梁景衡的声音一反常态的又轻又小,可是在这样的夜里却显得格外清晰。北风无情,张狂又挑衅的吹乱他的发,又胡乱的拍在脸上,看起来甚是苍凉。苏溪月本想说些什么,但抬头看到梁景衡的那一瞬间心好像被人丢进了醋坛子里,酸涩难受的厉害,她只能闭上嘴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一言不发。“月儿,你当真这般不想嫁给我?”
梁景衡紧迫的视线盯着她,也许她只是不想嫁入皇宫徒惹是非,并非是因为要嫁的那个人是他?“太子殿下,你这又是何必呢?若是你当真把我,把不想嫁给你的我捆在身边,那也不过是相看两相厌罢了。”
苏溪月并没有给他期望的答案,悄然转开的眼睛里只有无奈和坚决,“殿下,爱一个人最好的方式,是让你爱的人找到自己的爱……”找到自己的爱?他如何能让她进入别人的怀抱?如何能让别的男人拥有她的一生?那他一定会变成一个疯子,变成一个被嫉妒摧残的魔鬼。苏溪月淡淡的转身,飘扬的裙角卷起周遭的雪花,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梁景衡的声音伴着寒风一齐灌进她的耳朵里,他说:“若你不想嫁,我便成全了你,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苏溪月脚下步子一顿,她不用看也能想象到他说这话时神情究竟有多落寞,她不能回头,她们之间早已经不能回头了。“谢谢。”
苏溪月不知道梁景衡到底有没有听见,她早已经不在乎了。爱过,恨过,都是上辈子的事了,纵使上一辈子结束的太过潦草,也终究随着过往陨落。景衡,遇见你,我从未遗憾。苏溪月背对着梁景衡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她脑里突然涌起从前看过的一句话:从此只有眼前路,再无身后身。飘落的雪花在两人中间铸成了一道无形的墙,梁景衡静静的站在朱红色的未央宫门前,动也不动。一如从前无数个漆黑的夜里,他也这样站在她的门外,远远的看着她一盏一盏的点亮灯火。他的心脏猛地收缩,好像被人抛在地上狠狠的踩了一脚,痛的让他战栗瑟缩。可那个人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是他亲手斩断了连岑的所有希望,让她以为他背弃了他们之间的誓言,让她亲眼看着自己走向别的女人,让她失去了孩子永远不能成为一个母亲……他以为他们还有许许多多的日子,以为他们还有一辈子,到那时他可以亲口告诉她,他以为疏离才是保护她最好的方式。可是……他们没有以后,如今也是他的报应。“多情自古空余恨……痴儿啊!”
小皇叔撑着伞走到梁景衡身前,为他掸了掸身上的浮雪,“景衡,情之一物到底不能强求。”
梁景衡抬起头看向小皇叔,漆黑的一双眼睛,平静如一潭死水,了无生机。“皇叔怕是为了那一封密函而来,那密函本是为了明日能够胜你才送到了你面前,如今看来,已是没有必要了。”
梁景衡自嘲一笑。梁景衡说的坦诚,小皇叔笑的坦然随性,“方才我见了那密函,恨的差点背过气去。想不到我的好侄儿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连他皇叔都调查的明明白白。为了赢一局棋,也实在是煞费苦心。”
梁景衡此时自然是没有闲情逸致同小皇叔说笑的,只是听到这话更加伤情,“纵使煞费苦心也是枉然……”“景衡,你素来机敏,连乾坤楼你都查到我的身上,那我猜你不会不知道这乾坤楼究竟属于谁吧?”
虽是疑问,但语气已经是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