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不自觉往没人的角落乱看，江凌总觉得这又是一场单方面相亲，可看了半天什么发现都没有。刚放下心，余光撇见江媛被奉茶的下人撞到，茶水撒了一身，刚想抽手上去看看，不料何柒柒突然放开手，亲昵地揽着她的肩。“正好大家今日都在，不如先约好，到时候一起去逛，菱儿觉得呢？”

何柒柒歪头一笑，将话抛给了江凌。江凌刚要接话，一时气急呛得直咳嗽，何柒柒被吓得变了脸色，迅速抽手拉开了距离，发觉自己反应过激，连忙堆笑解释：“菱儿你还好吧？要不你先去旁边坐会儿，我招呼完来客再找你。”

因为咳得厉害，江凌不好回话，只得点头回应。退出众人视线，江凌立马换了副表情，追着江媛消失的方向而去。她突然想起春荷说过，何柒柒有位兄长，平日里最爱花天酒地，不知招惹了多少风流债，若是江媛在何家出了什么差池，江阔得气死不说，她估计也得挨罚。好在何家地方不大，没走多远，便看到有下人走动，上前问了问，确认自己没找错地方。江凌刚松口气，就听到有男人说话的声音，正慌乱之际，厢房中传出熟悉的女声，江凌赶忙跑到假山后躲好，眼睁睁看着说话之人走近，才深吸口气猛冲出去。两人相撞，江凌后退几步捂头怒斥：“没长眼吗？往人身上撞。”

男子被撞一脸懵，看清江凌的面容后，明显愣了一下。“你是江家二小姐？”

“知道我是谁还不见礼，何家的人好没规矩。”

江凌皱眉打量眼前人，语气愈发不客气。“在别人府上乱蹿，还说旁人没规矩，江二小姐可真是好教养。”

男子嗤笑一声，面脸不屑地嘲讽道。“何府下人不长眼，端着茶往人身上撞，若非不是怕伤了柒柒的脸面，我早带着江媛回了府，哪会躲这么远整理衣衫。”

叉着腰一副饶人的架势，江凌越说越气，扭头冲房门喊：“好了没有，柒柒还等着我呢！”

房门从里打开，江媛低头走出，裙上茶渍还在，只是风干了些。“下人不长眼就算了，你不会躲开吗？让我等这么久，烦死了。”

江凌边说着话便拉起江媛的手往回走，看都没看搭话的男子。走到无人处，江凌还是不敢松开手，不知是不是用力过度的原因，她浑身都在发抖。穿越这么久，她见过得男子不多，夫子的古板，江阔的严厉，府中下人的小心翼翼，还有瑞王一眼间的漠视，可方才那人满眼不堪，只是被注视，就让她觉得不自在。“你是猪吗？随随便便就跟人走。”

深吸口气压下后怕，松开手正面上江媛，江凌压着嗓子道。“为什么帮我？”

摸了摸发疼的手臂，江媛直视江凌发问。透亮的杏眼中没有丝毫的害怕意思，江凌被问得发懵，感情只有自己这般没出息，人家根本没放心上：“因为你姓江。”

收好心情再度出现在人前，江凌没再关注江媛的动向，虽然她始终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回府早早躺下，江凌双眼圆睁到夜深，月光透过窗，将房间照得亮堂，起身出了房门，坐在台阶上看着天上月，白日里发生的事历历在目，她睡不着。应该只是意外吧？还是说，这又是作者为了故事进展设置的坎坷？想起自己写作时，也会为了推进故事，写一些俗套的情节。她那般淡定，是不是早就想好退路，或是料定自己帮她？繁杂的思绪扰得江凌一夜未睡，早饭也吃得索然无味，先生喝着酒讲为人处事的规矩，江凌困得直点头，一天就这么稀里糊涂过去。好几日反复，刘氏察觉不对询问，江凌只道做噩梦睡不好。远离人际的半山腰上，有一道观，到访的人不少，山下车来车往，有求之人皆步行入观。一大早被叫醒，江凌很是气闷，最近睡不好，天明才能浅浅睡上一会儿，起床气憋得她很是难受。一路走来，视野开阔空气清新，心里的郁气去了大半。许是不想扰了观中仙人的清净，人来人往间竟不嘈杂，遇见相熟的也只是点头示意。入观后，刘氏轻车熟路找到正殿，潜心供奉香火，江凌跪在蒲团上，看了供奉的仙人好一会儿才闭上眼。“倘若您真有灵，请让我结束这场梦境回归现实，拜托了！”

道观里有身着道袍之人来往，信众有男有女，身着各色却是尽所能的简洁，江凌站在廊下无所适从，刘氏找道长求福去了，江媛也不知何时没了踪影。顺着走廊一路远去，江凌误入一片竹林，深处有供人休息的地方，走近才发现，有人在下棋。“无意打扰，能否借此地休息片刻？”

江凌上前低头行礼道。“坐！”

下棋之人只看了江凌一眼，便继续研究棋局。“道长！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与现实相差巨远，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不敢随意吐露心思，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醒来。”

江凌看着棋盘失神，语气悠远像梦呓。“姑娘是想解梦？”

下棋之人手执黑子愣住。“没，随口胡言而已！”

眼神聚焦收回思绪，江凌无奈笑了笑道。“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姑娘何不好好想想，是不是自己白日里编织好梦境，晚间才有了这场大梦。”

将棋子放回棋篓，端起茶杯浅抿一口，下棋之人随口开解道。自己编织好的梦境？小说？江凌细想自己的写作经历，根本没有姓江的主角，看过的小说太多，一时间实在是对不上号。天色暗淡，江凌回到江府时，晚饭已经备好，一家人落坐用饭。刘氏主动挑起话题，江阔时不时接上一句，气氛还算融洽，直至刘氏说到何家，江凌纠结许久，还是将那日的事和盘托出。只是简单概括事件过程，不带丝毫恶意揣测，江阔听完黑着脸扔了筷子，胸口起伏剧烈，刘氏赶忙帮忙顺气，目光不停在江媛身上打转。“父亲！我是不是做错了？”

江凌突然有些后悔多嘴，无凭无据的事能怎么办。“不，你没错，你做得很好。”

努力压下火气，江阔怕吓到俩小丫头，勉强笑了笑，尽量放缓语气说道：“这事只是意外，以后不要再提，往后再去别人府上时，多加几分小心，防人之心总是没错的。”

女先生拎着酒壶讲礼仪道德，江菱觉得有些好笑，待一壶酒喝干净，先生有了醉意，单手撑着下巴靠在交椅扶手上，眼神都变得迷离。“先生是这世间最为洒脱之人，为何还要教我们遵循这些俗礼？”

江凌忍不住发问。“我不教这些，哪里来得银钱喝酒？”

女先生笑着看向江凌，彷佛洞悉她心里所想，接着道：“世人并非不知，如何才能活得自在，或是为名，或是为利，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罢。”

“学生愚昧，先生见笑了。”

江凌低头见礼。“愚昧好啊～一辈子稀里糊涂而过，也是一种智慧。”

先生笑着挥了挥手，很是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