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安花了点时间“背完”了一章的咒语,正准备去吃饭,意外地看到女仆敲门进来提醒她有人上门拜访。 她在帝都人生地不熟,谁会来找她? “是特洛奥殿下。”
女仆补充了一句。 “他现在在哪。”
莉莉安愣了愣。 特洛奥每次出行都要提前几天报备给王宫,特殊情况下还要各部门传达,搞出点大肆宣扬的味道——她这两天可没听说“殿下大驾光临波立维家寒舍”的说法啊。 如果不是官方,那就是他自己跑出来的—— 莉莉安再也坐不住了,放下书就起身往门外走。 “在第一间起居室,小姐要和殿下一起用餐吗?”
仆人回答,顺道问了一句。 波立维家的氛围没有王宫和雷特家那么压抑,莉莉安又是个随性的人,时间一长,仆人也不会特别在乎规矩,想问就问了。 反倒是亚修从始至终都显得十分礼貌,有时候感觉还有点上头。 “不用了,他来这里,我估计是吃不了饭了,给我随便拿点什么可以随身带的食物吧。”
莉莉安头也不回。 …… 莉莉安一推开门,便看到特洛奥披着一件第一次见面时穿的黑斗篷,他看到自己时立刻站了起来,喊道:“莉莉安,我们快走!”
莉莉安:“……” 果然,她就知道这小殿下偷偷跑出来不简单。 “你要做什么。”
莉莉安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饿。 不然怎么还有点头疼? “我们去找线索啊!”
莉莉安沉默片刻:“你还记得这事情啊。”
每天到王宫上课,他不是和自己聊新的机械就是吐槽哪哪的贵族。 哦,那些机械约等于玩具。 “我当然记得!”
特洛奥脸上一红,再提起时稍稍严肃了点,“老师说,没把握的事情不能乱说——这次我很有把握!”
莉莉安看着他,没说话。 “总之跟我来,这次一定会把偷走星徽的小偷找到!”
…… …… 一个小时后。 “这里……”莉莉安的语气平淡,隐隐有些微妙。 眼前是一间大厅,面积不小,摆放着边缘磨损的圆木桌,侍者的托盘上呈着灌满麦酒的大铁杯,在成群结队的人中穿行。 ——人来人往。 莉莉安扫了一眼这些人的着装,又扭头看了一眼特洛奥。 都是佣兵,这情况可比那个猫尾巴巷子复杂得多。 特洛奥被她这么盯着,有点心虚得揪着自己的斗篷,支支吾吾:“我也是第一次来佣兵工会……” 他还没说完,身后一阵“小朋友让一让”的声音,莉莉安眼疾手快把他拉到一边,看着那背重剑的人扛着东西走了进来。 “怎么那么多人啊……”特洛奥有点傻眼。 莉莉安服了,翻了一个白眼:“谁跟你说的小偷在佣兵工会里?”
“啊?我没说他在这啊?”
莉莉安心里咯噔一声,觉得情况有点超出预料。 “我觉得我们可以委托佣兵帮我们。”
特洛奥眨了眨眼睛,他听莉莉安的语气不太好,还有些委屈,但很快又有了点先前的雀跃,“我听王宫的人说,这些佣兵都身怀绝技,而且不在乎身份……” 莉莉安:“……” 她还以为小殿下是找到了小偷,却没想到是想让佣兵帮忙…… 还身怀绝技不论出身,你以为他们马戏团的? 到底谁给他的灵感?! 莉莉安想到了也立即问了—— “就……拉文老师说的……”特洛奥挠了挠头发。 “……” 莉莉安不知道拉文的脑子是怎么想的。 “他说,‘殿下想找人又不愿意让人知道,可以委托其他人’。”
特洛奥补充。 “……” 特洛奥大概是被拉文开小灶了,就他的脾气,估计也不会老老实实地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会儿应该是在得到了拉文某些不明真相的回应后,突发奇地拉着她跑佣兵工会来了。 “你怎么觉得佣兵能接这个委托?小殿下,你不担心小偷也是佣兵么。”
莉莉安头疼地反问。 她这会儿还得因为他想到还要拉自己过来松一口气。 这小孩子的想法真的危险得很。 如果对方也是佣兵,那么他去发委托无异于作死。退一万步说,他这个委托很难被重视——突出身份不好,不突出身份更像是小打小闹。 特洛奥愣了愣。 “没把握的事情不能乱说——这次我很有把握。”
莉莉安补刀从来不手软。 “……”特洛奥咬了咬嘴唇。 莉莉安看着他这样,又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一开始就不该相信他能找到什么突破口。 “那……说不定那个小偷就在这里呢!我们正好能抓到……”特洛奥一看到她这反应就很不服气,为自己辩白,慌不择路。 莉莉安白了他一眼:“你知道那小偷长什么样?”
特洛奥一下子说不出话了。 说不出话,还有点委屈。 “我也没……这么久一点线索都没有,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莉莉安,你倒是想点办法啊!”
特洛奥火了,“而且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他们不能帮忙啊?!”
莉莉安都快被他气笑了。 怎么两个世界的熊孩子都一个尿性。 这些毫无逻辑的猜想冒出来怎么就那么理所当然呢。 ——想个屁的办法,她现在就想把这小屁孩带回王宫,顺便也懒得替他们考虑什么后果,先和他家长聊聊天再说。 “你明明答应我的!”
莉莉安没说话,特洛奥更觉得自己有道理,中二病爆发,“我不管——” 莉莉安:“……” 你还是个小女生吗,“我不管”是什么鬼?! 莉莉安现在就觉得自己是个傻逼,就这么跟他出来了,谁都没带——这里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出事了就是女神都救不了。 砰——! 特洛奥作势要往工会里走,所幸现实的惨痛撞醒了他——迎面而来一个人,直直让他撞得倒退两步。 “你这人……”小殿下本来就脾气发作,这会儿几乎能喷火。 这佣兵工会怎么回事啊,这么多人走路不看路的吗?! ——却没想到莉莉安猛地拉住要暴跳的他,把人往后拽。 特洛奥搞不清楚情况,正想发作,却觉得背后一凉。 特洛奥动作放慢,跟着莉莉安扭头——对上了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 披着斗篷的男人,半露一张脸——血红色的疤痕横在鼻梁上,一直延伸到双目下。 和他对视时,莉莉安觉得自己心重重跳了一下。 这眼神…… 她不惧怕雷特伯爵的视线,因为她不求权力,那视线中的威严于她而言没有什么意义,而这人不一样——眼睛里藏着血海。 被盯着时仿佛被扼住了命脉。 这个人…… 那人只扫了抬起头的莉莉安一眼,径直走了。 …… 特洛奥这会儿安静了下来——显然是被那眼神吓到了,久久才讷讷道:“那人的眼神好恐怖……” 莉莉安扫了他一眼,没说什么,鬼使神差的,低声念了句什么。 “你在用法术?好像这里不太……”特洛奥跟她站得近,听到她在做什么十分惊讶—— 工会里有规定不能使用法术。 但规定是规定…… 她不让人看出来不就好了。 咒语念完的瞬间,佣兵工会外一阵青色的狂风席卷而来—— 嘈杂的环境炸开了似的,乱成一锅粥,莉莉安拉着特洛奥往旁边靠,眼睛一刻不离那准备离开的男人—— 如她所料,再大的风都没能影响他的步伐,然而斗篷却被吹起一角,露出了他手臂上的暗红色痕迹—— 是了。 莉莉安眯起眼睛,一把拖着特洛奥往前,追了上去。 “诶?!”
特洛奥脑子跟不上情况,只能被莉莉安拉着一路狂奔——很快出了佣兵工会。 路上的人很多,两个披着斗篷的孩子绕开人,拖着斗篷呼啦啦地跑。 特洛奥避开一个扛着箱子大叫的人,脑子混乱,他实在没明白莉莉安追那个眼神那么可怕的人干什么? 而且她跑得也太快了吧? 莉莉安没工夫管特洛奥怎么想,她这会儿可不想弄丢那小偷的踪迹——可偏生那人不仅长得高大,动作也很快,哪怕她卯足了劲,依旧有分分钟会跟丢的错觉。 两人跟着追到十字路口,莉莉安盯着对面的男人,没注意其他,就要追上去—— 这时,一辆摆满鲜花的推车正好从隔壁路口出来—— “小心啊——!”
推着手推车的人看到她不要命地跑,眼睛一瞪。 “不好意思!”
莉莉安一个急刹车,兜帽落下,露出一张正蹙眉的脸。 她什么都不想管,立即往对面看——哪里还有那男人的身影? 莉莉安差点爆粗口,然而还是急急绕开花车,追了过去。 “我们到底是要找谁……”两人到了对面街道,人也没那么少了——特洛奥气喘吁吁,看着莉莉安四处张望的身影,不禁纳闷。 “这边……”莉莉安却没理会他,眼角忽然瞥到一角斗篷消失在拐角,自言自语着便朝那个方向走。 她走进了一条死胡同。 特洛奥跟在后面,却没有看到这里有人。 “我们这到底是要找……”特洛奥累得不行,一把将兜帽摘下来,微微弯着腰喘气。 “找我吗。”
莉莉安还没说话,空气中却响起一个微凉的声音。 紧接着,那男人出现在了死胡同的入口,看着两个孩子,仿佛在看两个死人:“特洛奥·汀恩?”
莉莉安心里咯噔一声。 完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