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府。二人来到楚府，楚府上上下下静默不已，寥无人际。“这边……”俪儿在前面引路，慕玖和楚卿之跟在她身后。一路上，慕玖偷偷观察楚卿之的神色，他一直紧锁眉头，神情难看，刚刚解毒的身体，本就虚弱，如今更显憔悴。慕玖心疼他，不动声色的握住楚卿之的手。楚卿之微微一顿，然后反手将慕玖的手紧紧握在手掌中。“到了，老爷在里面……”俪儿行至一座阁楼前，手做出一个请的姿态。慕玖抬眸看着眼前的阁楼，若她没记错，这是楚溪溪的住所。慕玖侧眸看向楚卿之，他神色愈发难看，握住慕玖的手更加用力。她欲开口说些什么，楚卿之却已经牵着她的手推门而入。踏入房间，只见楚明焘正坐在房间中央，他坐在地上，旁边堆放着楚溪溪平日的衣物。楚明焘一身黑衣沧桑坐在地上，领口微敞，官帽丢在一旁露出有些斑白的发，他眼眸失神的直直盯着某地，仿佛丢了魂魄。听见房门的声响，楚明焘缓缓抬眸望去，他看着楚卿之的脸微微一顿，然后沙哑道，“卿之，愿意回来了……”“对不起。”

楚卿之松开慕玖的手，走到楚明焘面前，然后缓缓跪在他眼前。“别跪我，快起来，若溪溪还在，看见你这幅样子又要心疼了。”

楚明焘声音沙哑涩然。楚卿之眼眸一沉，然后缓缓起身，“在处理完她的丧事之前，我会一直留在楚府。”

楚明焘无奈般摇摇头，“楚家终究留不住你，溪溪在时日日盼着你回来，如今她走了，留你又有何用……”楚卿之没有开口，默默注视着楚明焘，楚溪溪是他唯一的女儿，唯一的盼想，他能体会到如今他有多痛心。楚明焘颤巍巍站起身，摆了摆手，“你走吧，你本就不属于楚家。”

楚卿之袖中的手微微攥起，他虽没有说什么，但慕玖能看出他眼中的悲伤。慕玖向前两步，轻抚上楚卿之的背，然后看向楚明焘，“小玖知道楚伯伯万分悲痛，可眼下最重要的是查明楚小姐离去的真相。”

慕玖心中清楚，楚明焘派人去通知慕玖，无非也是怀疑楚溪溪的死有蹊跷。楚明焘合上眼，背过身子，“溪溪不会这般想不开，更不会服毒自尽，可她留下一纸遗书，让我怎么释怀……”服毒？遗书？慕玖挑眉，更加不解，问道，“可查明是什么毒？遗书的内容又是什么？”

楚明焘摇摇头，声音有些颤抖，“太医诊断，是西绪的无名之毒。”

“至于遗书……”楚明焘转过身子，带着红血丝的双眸看着楚卿之，“十句有九句都是你。”

楚卿之轻扇双睫，低语，“我有愧于她。”

“不。”

楚明焘深深叹了口气，“是我，是楚家，有愧于你。”

“多年养育之恩，卿之难以回报，又何谈有愧？”

楚明焘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眸沉寂失神。卿之，若你得知真相，或许就不这么想了。“罢了。”

楚明焘没有继续说下去，“溪溪遗书提到，自己害了你，虽已挽回了局面，却还是要受到惩罚……”慕玖垂眸陷入沉思，她很难想象的到楚溪溪写这份离书时的心境，哪怕她再过自责，再过悲伤，也不该绝望到自杀。慕玖可怜她，也替她感到悲哀。她虽一次次陷害慕玖，可当听到她的死讯，慕玖对她的恨意却顿时消散。年幼时，他们也曾一起放过烟火，一起放河灯……也许最美好的时光，总是在回忆里吧。楚明焘俯身拾起楚溪溪的衣物，正欲让俪儿收拾起来，眼眸却瞥见鞋上有淡淡的痕迹。楚明焘蹙眉，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他紧紧握住衣物，手腕青筋暴起，眼眶泛红。“楚伯伯？”

慕玖察觉到楚明焘有些异样。楚明焘忙敛了神色，将衣物递给俪儿，然后揉了揉额头，露出疲惫的样子，“没事，有些累了，俪儿你带他们下去休息吧。”

俪儿忙应下，接过衣物，然后引着二人向外面走。楚卿之本不想离开，却注意到楚明焘细微神情的变化，他知道他定是发现了什么。不过既然他没有说，就是故意隐瞒。楚卿之也不想逼迫他，于是牵起慕玖的手跟着俪儿离开了房间。见三人离去，楚明焘眼眸泛起丝丝泪珠，他痛苦的捂住胸口，悲痛万分，“都是报应啊……”上辈人的错，真的要报应到这辈人的身上吗？楚明焘悲恸不已，久久伫立在房间，不能回神。楚溪溪的葬礼，定在三日后。这三日楚明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都不见，丧事诸多事宜，都是楚卿之和慕玖操办。丧礼当日，楚家萧凉不已，楚府大门上系着白色绸缎，府门前本热闹的街道，如今空荡无人。不光楚府，整个京都今日都显得格外萧条。楚明焘闭不出户，楚卿之着一身白衣站在灵柩一旁接待前来哀悼的人。慕玖也着丧服，在灵堂默默陪着他。刚刚送走刘尚书，堂外走来一抹熟悉的身影。“苏芷月。”

慕玖微眯双眸。苏芷月今日着简单的素衣，面容素雅，神色哀伤，她莲步进了灵堂，看见慕玖轻福了福身子，然后对着灵柩上了一炷香，双手合十，一副虔诚的模样。等所有礼仪完毕，她行至楚卿之面前，低声道，“楚公子，玄琛有事入宫暂时回不来，不能来悼念了。”

楚卿之点点头，并不想和她有太多交谈。苏芷月却像看不懂楚卿之心思的模样，继续说道，“溪妹妹是个直性子，虽嘴里不饶人，但心思单纯，突然离开，还真让人难以接受。”

楚卿之仍旧没有开口，眼眸只冷冷的看着她。苏芷月倒也毫不在意，眼角泛起丝丝泪水，“妹妹为何如此想不开……”“妹妹。”

慕玖紧了紧披风，走了过去，看着苏芷月眼角的泪水，慕玖取出手帕，温柔的擦拭掉她的泪水，“今日风大，妹妹可别哭花了脸。”

对于慕玖突如其来的关切，苏芷月一怔，然后立刻展露笑颜，握住慕玖的手，“多谢姐姐关心。”

“听楚府的下人说，前几日你曾来寻过溪溪，不知那时可察觉她有何异样？”

慕玖收回手。直觉告诉她，楚溪溪的死或许与苏芷月有关。“姐姐说笑了，溪妹妹是因为有愧于楚公子才会寻了短见，前几日又怎么会有异样呢？”

苏芷月神色毫无波动，沉着淡然。慕玖锐利的眸直直的看着苏芷月的脸，并未言语。就是这眼神，让苏芷月竟有些害怕，她这般盯着自己看，怕不是抓住了什么把柄？正当苏芷月欲进一步解释的时候，慕玖兀然笑了笑，语气轻松亲切，“妹妹说的是。”

苏芷月微微一顿，松了口气，她这才察觉到自己手心竟紧张的出了汗。果然，慕玖非池中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