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执政官发出令人悲悯的痛苦低吼,窒息的感觉令他不由自主地用手紧紧扼住自己的喉咙。像被烫伤似的,他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变得发红。 见多识广的法师立刻采取了措施——这位家族供奉认出了家主身上所遭受的诅咒,一团清水被法术的力量凭空召唤出来,将埃米尔包裹在其中。 “用鼻子把水吸进肺里,”法师隔着水团大声地呼喊,言简意赅地指导着执政官的行动,“你现在中了诅咒,只能暂时在水里呼吸、活动。”
收到传讯,埃米尔的几个成年的儿子急忙跑了进来。在听完法师的嘱咐之后,他们赶紧派遣侍从自府邸之中找来了最大号的浴桶。 “大—咕噜—竞技—咕噜噜—场,”中了诅咒的执政官虽然能够开始呼吸,可是仍旧不能控制自己在水中自如地发声,“被黏液团包裹—咕噜咕噜—怪鱼,还有—咕噜—胶体怪……” 随着埃米尔在水中带着“咕噜”声的叙说,他在灵视状态下的所见到的景象被大致描绘出来。 家族供奉越听脸色越发晦暗——法师已经从执政官的遭遇猜到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可是却没有对付一头有如此实力底栖魔鱼的办法——能够干扰到预言法术,并且顺着心灵沟通将诅咒降到执政官身上,这头底栖魔鱼恐怕有着极高的心灵异能造诣。 在埃米尔的要求下,家族供奉立刻开始联系荼卡城的戍守法师,向他们分享这个信息。与此同时,一些侍从也被派出去,以最快的速度通知大竞技场做好应对胶体怪物突袭的准备。 “不好了,”埃米尔的一个儿子从家族陵寝外面跑了进来,他刚刚从一位派出去报信不久就返回来的侍从口中得知了一则令人震惊的消息,“有大量盐水胶体怪从连接制盐厂的水管中爬了出来,它们成功占据了大竞技场,那里的大量奴隶角斗士都被迫参与了和新出现怪物之间的搏斗……” 泡在水中的埃米尔闻言痛苦地合上了眼睛,和他一样,荼卡城打竞技场里的一名角斗士在向自己袭来的怪物面前也深深地感到无力。 在制霸大竞技场多年的食人魔三兄弟离开之后,“哭眼”成为了新的角斗明星。由于家族遗传的兽化症,他可以在人类与半人半兽之间随意变形,或者是直接化身凶猛的食铁兽。 虽然在许多人看来,奴隶角斗士每日都要拼命地战斗,生活得十分悲惨,可是“哭眼”却甘之如饴——通过战斗,他可以尽情释放自己体内兽类的天性——以免积累太多导致某日彻底失控,变为更加可悲的野兽。 更不要说作为一名角斗明星,每日上场战斗和锻炼之余,他还可以大快朵颐地吃烤肉、畅饮麦汁啤酒。 直到昨日,本来安排的一场晚场战斗因为有怪物入侵荼卡城而临时取消,在房间之中玩了会儿铁饼,“哭眼”就百无聊赖地喝起了美酒。 原本设想宿醉的早晨能够喝到大竞技场的管理人员奉上的羹汤,可谁知叫醒他的却是管理人员惊恐的尖叫——大量胶体怪物从饮水箱中涌出,疯狂地攻击着每一个它们遇到的生物。 守卫原本想用火把就能逼退它们,可谁知咸水胶体怪还有援手出没。 一种长着两对节肢和一双大螯的甲壳类怪物,从大竞技场的中心破土而出。它们口器下方长有许多根触须,不断地摩擦发出“悉悉索索”声。 这是甲伏怪通过振动来指挥胶体怪物的行动,这种由底栖魔鱼创造出来的水陆两栖生物还可以用此种方式进行同类间的交流。 在甲伏怪的指挥下,咸水胶体们涌向了四周:或紧贴着大竞技场的墙壁,呈鳞状层层堆砌;或铺在大竞技场的黄沙赛场上,作为垫底。 汩汩盐泉自甲伏怪挖出的隧道冒出,开始填充着环形大竞技场——此时已变成“巨碗”的碗底。而饥肠辘辘的甲伏怪们则开始了它们的狩猎。 “那些家伙真的是饥不择食!”
当“哭眼”用滴着褐色麦汁的木桶砸晕了一头怪物后,刚刚戴上自己心爱的铁爪走出房间,就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景象。 数头甲伏怪杀死了一个奴隶角斗士之后,就地享用起了大餐。 它们用强壮的螯肢将死去的猎物肢解,分解成小块之后快速吞咽下去,猎物身上除了大脑——这对于甲伏怪来说是一种剧毒物质,它们不会浪费任何食物,哪怕是颅骨也会被啃噬殆尽。 “哭眼”咽了口唾沫,忍着胃里翻涌上来的不适感,他小心翼翼地摘下了铁爪,拿起了自己房间里许久不曾用过的镔铁双头矛。 这的确是个明智之举,铁爪在对付有血有肉的对手时能让观众产生很强烈的欣赏感,可是面对浑身被甲壳包裹的甲伏怪,双头矛则更加实用一些。 挥舞起手中的武器,大竞技场里的角斗明星怒吼了一声,化作了上半身是食铁兽,下半身是人类的第二形态,冲向了怪物们聚集的走廊。 挑、搠、扎、拨、砍,双头矛结合了家传的漠风流派武艺技巧,带起一蓬蓬炽热的火焰打击着任何拦在路上的怪物。 每次挥击,双头矛的矛尖都能绕开大螯,准确无误地钉入甲伏怪的脑壳。 不得不承认,“哭眼”到底是角斗明星,力量、敏捷和武艺技巧三者相加,让他凭借一人之力就杀穿了整层的怪物。 在向角斗士住所底层大门突进的时候,他还不忘砸开其他一些普通奴隶角斗士的宿舍大门,放往日的对手或者队友出来,拿上武器一起抗击源源不绝冒出的甲伏怪。 只不过除了像“哭眼”这样的角斗明星,普通的奴隶角斗士都没有像样的武器和甲胄,他们只能拿着平时训练用的木棒和皮盾,凭一腔血勇向怪物们发起冲锋。 他们本来想要冲出大竞技场,可是这座建筑的墙壁、大门,哪怕任何一处缝隙都早已被咸水胶体怪用身体堵住。有一些大竞技场的管理人员之前也想要逃出去,可是无一例外都被那些几乎完全透明的怪物捕获,吞没入其身体之中。 而且堆砌在一起的盐水胶体怪物似乎消化能力增强了许多,它们互相之间的体液和营养物质不断发生着渗透。往往一头胶体怪捕食成功,就意味着临近一大片同类能够得到食物分润,只剩下许多骨骼、衣甲、武器未被消化。 有的角斗士不甘心坐以待毙,找来了许多长杆武器企图挑开附着在大门上的咸水胶体怪,可那些武器最后也都被怪物的伪足卷走; “哭眼”也做了一些尝试,他使用漠风流派武技让自己的双头矛上燃起了红莲业火,虽然击杀了几头胶体怪,但是马上就涌上来更多的怪物作为补充,之前的努力全然无用。 被逼无奈之下,以“哭眼”为首的角斗士们只能掉头向聚拢过来的甲伏怪发起了进攻。他们在做最后的尝试,想要从怪物的包围之中杀出一条通往观众坐席的道路: 一来,若是成功说不定可以在观众坐席最高处翻墙而出,到时再想办法攀援而下,逃进荼卡城中;二来大竞技场里面的积水已经没过膝盖,除了几个迈罗人鱼武士之外,其它的角斗士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法正常战斗。 此时他们已经接近穷途末路,阶梯状的观众坐席上“座无虚席”地布满了大量怪物。越来越多的甲伏怪、蔓生怪、鱼魔怪从地底的隧道中冒出,随着咸涩的湖水一齐灌入大竞技场之中。 角斗士们队伍的规模逐渐在缩小,稍有不注意就会有人被拖入怪物群中,惨遭分食。“哭眼”在湿漉漉地台阶上来回跑动,左突右支地去帮助那些快要耗尽力气的同伴。 虽然很想不去管其它人的死活,但是理智还是告诉他仅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没办法逃出升天,必须有团队作为支援。 甲伏怪的蓝色血液和鱼魔怪的红色血液在“哭脸”白色的胸膛上浸染出诡异的画卷,他的胸甲和臂甲已经被怪物们扯烂,即便没有受到什么致命伤害,身体上零零散散许多道划破的伤口还是在不断消耗着“哭脸”的气力。 舞动的双头矛依然致命,可挥舞者的眼底却渐渐涌现出绝望。 “哭眼”一不留神,手中的双头矛就被一头体型略大的甲伏怪用螯肢夹住,对方用力之下镔铁打造的武器应声而断。 而食铁兽武士则因为要夺回武器,用力后拽之下突然失去了平衡,摔倒在湿滑的阶梯上面。一时间,数头怪物一齐扑向了“哭脸”。 时间对于他来说,仿佛在一瞬间变得慢长了许多。可是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躺倒在地的“哭脸”睁开了眼睛,一张少年人的面孔出现在其眼里。 “今天是你的幸运日,”奎斯看着拥有漆黑的圆耳朵、两个黑眼圈、带有黑色皮毛的双臂,以及尚能分辨出白色皮毛上半身的角斗明星,笑眯眯地说道:“熊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