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牙氏族首先选择了撤退——在互相激烈战斗了约莫一个沙漏时左右后,海象人的舰队中传来了代表这个意思的沉闷鼓声。 “那可是人皮鼓,比鲸皮鼓响声小,鼓调也更低沉,”奎斯身边的一个老兵斜倚在自己武器上,他把少年蓝龙当作了初出茅庐的新兵蛋子,连哄骗再吓唬道:“那些海象人萨满可以敲响人皮鼓,施展黑巫术来拘役阵殁者的灵魂。”
奎斯嘿嘿一笑,没有搭理他的话茬。 浮筏人守军因为战斗的结束而松懈下来,刚刚还在奋力搏杀的战士们在原地倒下来,有的是因为战伤,而有的纯粹是因为疲劳。 有人为他们送来炖煮鲸肉做成的带油浓汤,还有专门的医者带着草药和工具前来救助伤患。护卫队长在战斗的最后关头,被一名一屁股坐倒在地的海象人压住了青铜长矛,弄伤了手腕。 不过这个颇为自律的汉子一直强忍着伤痛,只是自行先把伤手用皮带固定,让医者们先将其手底下受伤的小伙子们照顾好。 这一战环形基地的守军用坏了不少武器,弓箭手的箭矢更是所剩无几。一些人架着小船从水闸中驶出,有的去捡拾漂浮在海面上的木料,有的则去肢解还钉在围墙上的海象人舰船。 黑旗海象人通常都很残暴,而断牙氏族尤为嗜血,因此受伤的浮筏人并不太多——大多数受伤的人,在战斗之中都会被优先攻击而惨遭阵殁。 除了无力再战的守军,包括像科斯这样在大战之中并没能帮上什么忙的半大孩童,环形基地之中的老弱倾巢出动来进行战后重建工作。 每个人的脸上都神色复杂:既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又夹杂有见到相熟之人死去之后而流露出的悲痛。奎斯看到科斯一边抬着一块坍塌的木料,一边低声抽泣。 少年蓝龙走上前去,帮助他一起抬起那块有些沉重木料,“哦,谢谢您,船长大人。”
科斯觉得肩膀一轻,回头看见是奎斯在帮助自己,吸溜了一下鼻子,连忙忍住泪水感谢道:“我自己能行,只不过刚才想起了之前也是这样死掉的父母,感到有些难过……” 不管经历多少次,战斗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想象一下就能知道: 穿着用鱼皮缝制的粗粝衣甲,挥舞着手中的武器直到感觉不到自己的肩膀;担心误伤到自己以及同伴的同时,更担心一根锋利的利刃会捅向自己;等到战斗结束,拖着疲惫的身躯瘫倒在地上,脑子里想的只有谁还活着,而谁没能回来。 在这脚下无地,头上无檐的环形基地里,浮筏人只能倚靠着小团体的力量艰难求活。在接受大海馈赠的同时,忍受着海洋中的暴戾——上一次、这一次、下一次。 断牙氏族的下一次攻击来得比预想要早上许多,就在环形基地的众人松懈下来之后,他们就从海平面以下发动了迅猛地突袭。 不出意外,最早发现异常的正是拥有巨龙敏锐感知的奎斯。海象人在水下高速潜行时,搅扰水流而发出的微弱声响很迅速地就传递到少年蓝龙的耳朵里。 原来刚刚那场大战只是一场佯攻,目的就是消耗浮筏人的体力和精力。作为一种水陆两栖的种族,海象人比人类更能适应在大海之中的生活和战斗。 他们先是在撤退的舰船上跃入水中,以惊人的速度返回。然后掏出被磨砺出相当锋利边缘的贻贝、牡蛎,一点点耐心地割碎了环形基地下方布置的拦鲨网。最后再出其不意地从基地腹心的码头高高跃出水面,狂暴地扑向他们的对手。 “杀死那些‘水猴子’,抢占他们的基地!”
在海象人的眼里,浮筏人已经并不算上是古代人类帝国的遗民,因此被其蔑称为‘水猴子’。 而劫掠‘水猴子’的基地,既可以向自己的底栖魔鱼主子邀功,又可以获得更多的补给。这种不需要本钱却又拥有两倍利益的买卖,一经发现,他们自然是很难放弃。 不仅如此,在瞭望塔上执勤的哨兵还发现,那些原本已经撤离的断牙氏族战舰居然升起了风帆,划起了排桨,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再次向环形基地反冲了回来。 “准备守备设施,所有人都行动起来,快!”
一把扯下固定受伤手腕的皮带,护卫队长飞快地下达着自己的命令:“用渔网把那些登陆的海象人圈住,不要让他们随意在基地里流窜!”
只是判断虽然准确,但是从水面之下登陆的海象人实在是太多了些。即便是环形基地倾巢而出,普通人在面对凶残异族的时候也会没来由地突然胆怯。 “见鬼,”刚刚戏谑奎斯的那个老兵,本来想要刺杀被网住的一头精英海象人,可谁承想固定渔网的渔夫居然失了手,网兜露出了破绽,让那个家伙跑了出来,“奔着他们的脚腕下手,那些家伙的小短腿不容易闪避!”
他是在提醒奎斯这个“新兵”,不过久经战阵的少年蓝龙怎么会不知道“攻敌必救”这一点——长矛本是向胖大海象人的大脚板攒去,可是在其弯腰用“牙叉”格挡的时候,长矛蓦地就调转了方向,轻而易举地刺穿了厚厚的皮下脂肪,扎入了敌人的咽喉里。 拧腕收抢,海象人随之倒地,鲜血自其捂住脖子的手掌缝里“滋滋”地向外喷涌。看到这一幕,刚刚还在提醒奎斯作战技巧的那个老兵,自己也鼓动了下喉结,咽了口唾沫。 反观少年蓝龙,却好像做了一件很普通的事情,而且还有闲工夫蹲到断牙海象人身边,用手抬了抬那胖大的身躯,估摸了一下这种生物的份量。 “救命啊!小心后面!”
熟悉的呼救声从旁边传来,还伴随着木板折断的噼啪响声。奎斯定睛望去,原来是男孩科斯在呼喊,他的身后则跟随着一个不断翻滚、碾压折断拦路障碍的肉球。 反手握住长矛,在手里颠了两下,少年蓝龙弓腰曲臂将长矛当作投枪,平掷了出去。快得能够撕破空气的速度,为这件武器带来了极大动能,非常顺畅地就贯穿入海象人不断旋转的身体。 虽然因为材料太过劣质的原因,竹矛在最后还是折断破裂,但是这其实是在海象人体内发生——在他体内攒射的竹木尖刺,让其痛不欲生。 两次出手,干脆利落地干掉了两头断牙氏族的精英海象人。奎斯“惊艳”的战绩吸引了更多对手的注意,同时有许多敌人一齐向他发动了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