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姆齐位面,翠木城西,十万大山。 行狩大屋里光线充足,温暖明亮。远处的炉火上叉着剩下的猪肉,骨头和最后的肉片外表已经变成了深褐色,香味弥漫在整个大殿。哈拉蒙德进门时,几条獒犬全都兴奋地叫了起来,几对男女从长凳起身迎接他,拥抱着他的胳膊、肩膀和双手。在他父亲屋子里的这些人,有的是他父亲的亲族,有的是向他父亲宣誓效忠的人,但人数最多的还是贸易贩子和商人,还有一些来自其他领主和土地的使者。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对哈拉蒙德的平安回来感到欣慰和高兴。 他向众人表示了感谢,他并不想冒犯他们。但当他们碰到他受伤的胳膊时,他还是会下意识地退避一下,他不想和这些人一直待在门口。跟随着哈拉蒙德的剑术长很清楚他的想法,在还没听到那些人说话的时候就明白了。 “欢迎时间到此为止。”
等他们迎接了一会儿,那个剑术长冷着脸这样说道。他穿过人群,为哈拉蒙德清出了一条路。“让他过去,现在他母亲会想亲吻他那没有胡子的脸颊。”
哈拉蒙德向老战士感激地点点头,随后便“逃”开了。他穿过长长的屋子,经过被烟雾熏黑的、支撑着高高的椽子和屋顶的横梁,以及他父亲前段时间刚刚从君临城采购回来的最新款式编织挂毯。那些在门口觉得自己不应该靠近哈拉蒙德的来访者,既不是哈拉蒙德的熟人也没有什么地位。这些人在哈拉蒙德经过的时候向他颔首致敬,而哈拉蒙德也点头表示回敬。 他们中的一个人引起了哈拉蒙德的注意,那是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男子,可能比他稍大一些,穿着战士的甲胄,不过身后背着一杆大枪,应该是一名铳士。他的左脸颊到脖子有一道伤疤,一头黑色的发辫被屋内的火光染成了褐色。哈拉蒙德以前从未见过这个男子,不过站在他身边的一个男人哈拉蒙德倒是认识,这个男人是个约姆斯人,不过早就不干海盗的营生转而经营贸易运输,和翠木城有着不少财货上的交流。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名叫戈林多的矮人在两人边上,多年前曾经担任过翠木城南部矿场里的总工程师。之后这个矮人就去远游去别的位面,今年返乡之后来拜访曾经的雇主格林——也就是哈拉蒙德的父亲,格林还专门为其举办过一场晚宴,哈拉蒙德也正是在那场宴会上与其认识的。 当哈拉蒙德从三人面前走过时,他们也一样向他颔首致意。哈拉蒙德从那个年轻男人的眼睛里看见了好奇,那模样就像是第一次看到格林国王的儿子,第一次看到拥有“哈拉德”名号的人一样。 他向三人点头回应,心中思考着这个人是谁,并继续走到行狩大屋的尽头。他走过他父亲高高的座位,绕过将大厅和家庭成员私人地盘分割开的刻纹隔墙,走进了议事厅。他的父亲正在接待一些规模较小的使者团,比说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就算结束之后也要和顾问们商讨一段时间。 哈拉蒙德觉得自己左右无事,便不去打搅议事厅的众人,只是贴着墙根走到一道橡木侧门跟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拾阶而下,走入了这幢行狩大屋的地下室。 和位于翠木城的格林家族的大宅不同,这幢行狩大屋其实只是西边群山峻岭中的一个格林家族的行宫别墅,整体的形制犹如海船造型,地上部分不过三层,地下也没有牢狱之类的附属建筑而只有一个不起眼小小的酒窖。哈拉蒙德的父亲也只是每隔几年才会来此一趟,半是为了看望驻守在这里的哈拉蒙德,半是为了与翠木城西边各势力会盟一番。 不过,作为自己常年居住的府邸,哈拉蒙德倒也根据自己的兴趣在酒窖周围拓展出了一个地下实验室,用于鼓捣一些自己喜欢的“小玩意儿”。 这间实验室头顶上的建筑,是位于行狩大屋的东北角的一座兽栏。因为哈拉蒙德其实很少从大山大之中捕获猎物豢养,所以地方基本处于半荒废状态。实验室的面积不小,宽不过二十步,可是长度则足足有五十多步远,比起一些贵族的室内斗剑场都不遑多让。走进室内,虽说天花板有些低矮,打开由符文石开关控制的不灭明焰灯盏,黄澄澄的光芒便会从天花板俯瞰撒入满室。 由于哈拉蒙德平时不让仆人随意进入自己的实验室,这个房间很少有人打扫,其一贯的风格就是杂乱无章,好像一群疯疯癫癫的小贩刚摆好摊子,却因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又慌慌张张地收摊走人,留下眼前的这一团混乱。 几乎和墙壁一样长的木制实验台上摆满了东西——有细长的玻璃管、各种盒子、装着味道刺鼻粉末的布袋,还有木头和金属质地、由蒸馏瓶和管型瓶组成的复杂构件,以及各种各样的容器等等。实验台中央,一只雕刻精美的象牙三脚鼎上端一盘银色液体中漂浮着一颗大铜球,球上几根弯曲突出的喷嘴正噗噗地冒着蒸汽,铜球则缓慢地旋转。 房间的地板和整理架上堆放着更多奇怪的物件:磨光的石块、金雀花和皮革翅膀,旁边还挤着不少金属笼子,有些空着,有些则关着皮毛粗糙,或长着古怪羽毛的奇妙生物。如水晶般透明的纸张随意地堆在挂满帷幕的墙边……而且,这个房间里有许多书……有些半掩着,有些直立着,遍布整个房间,就像巨大而笨重的蝴蝶。 除此之外,靠近墙壁的、唯一还算是整齐的一排架子上面还摆放有一些玻璃球,球体里是冒泡的彩色液体,却不发热;以及一些似乎是玻璃材质的盒子,里装着闪闪发亮的黑色沙砾,沙砾不断地自动排布,就像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微风不停地搅动着,从未有一秒定型。 走进自己的“玩具房”,倍觉轻松的哈拉蒙德不由自主地吹了声口哨。他先是快步向前走了两步,然后蹲下身子,像春天的松鼠似的在墙角刨着什么。原本放在那儿的一堆堆卷轴、画着符文的咒法布、还有小小的杯碟之类的东西都被他随手丢到身后。终于,他又站了起来,抱着个巨大的玻璃盒,吃力地走到实验台旁边,把盒子放下,又从手边一个架子上似乎很随意地抓起一对烧瓶。 其中一个烧瓶里装着类似霞光般颜色的液体,像香炉一样正往外冒着烟。另一个烧瓶里则是黏稠的蓝色液体。哈拉蒙德把这两种药剂同时倒入玻璃盒,蓝色液体流淌得非常非常慢。当它们终于混合在一起时,便成了干净透明、仿若山顶空气般清新的全新液体。这位格林家族的大少爷像旅行艺人一样挥舞着手臂,一不小心就牵动了胳膊上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