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飞之所以心里有一些担忧,那是因为他很快就想到,尽管自己那次在省人民公园捡到了刘春江因抢救落水儿童而扔在地上的黑色皮包,但是,里面装着的那份杨子琪遗书,只是一份复印件。
而真正的原件,王雪飞当然清楚,在自己被抄家时,已经被作为重要的证据,保存在公安局的档案室里了。 到时候,如果张欣楠向法院提出申请,请求变更刘易的监护权,那么,在王雪飞看来,他们两个人是不会轻易把孩子的监护权让出来。 道理很简单,因为尽管刘春江与杨子琪结婚只是迫于无奈,但关键是刘春江毕竟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他怎么能够放弃对这个孩子的抚养权呢? 所以,到那时候,他们夫妇一定会以杨子琪所留下来的遗书作为依据,来维护他们的权益。 如此一来,他们一定会提出把保存在公安局档案室里的那份杨子琪留下的书面委托书,出示给法庭。因为那份遗书上不仅仅清清楚楚地写明刘春江是孩子的亲生父亲,而且还有杨子琪把孩子的监护权委托给薛柯枚的书面遗嘱。 想到自己曾经被检察机关以故意杀人罪而提起公诉,虽然最终由于证据不足而没有被追究刑事责任,但王雪飞还是担心把这件事再次给抖落出来,从而使张欣楠对自己产生怀疑。 所以王雪飞此时才显得多少有些心虚。 但是张欣楠怎么可能看着姐姐的孩子受委屈呢?虽然她并没有再说什么,但是,她心里其实已经拿定了主意。她要改变刘易的监护权。 由于探视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张欣楠看了看表,又从衣服里掏出了一些钱,对王雪飞说道: “姐夫,我先走了。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等过两天我再过来看望你。”“——这怎么行?咱们都是一家人,我怎么好意思要你的钱?”
王雪飞推辞着,但是,张欣楠硬是坚持把钱留下,“你一定要收下,再说事情本来就是因为我而引起的……”
“蓝英,你送送这位阿姨。”王雪飞由于不能下地,便喊着门外的儿子,让他送送张欣楠。
在门外等候着的王蓝英,很不情愿地嗯了一声,这才无精打采地送了张欣楠几步。 说心里话,要不是看在爸爸生病的份上,王蓝英才不愿意送这个杨子琪的孪生妹妹呢。只是他心里也清楚,姐姐是姐姐,妹妹是妹妹,虽然她是杨子琪的妹妹,但人家并没有做错什么。 正当张欣楠走到心内科病房的大门口,刚一推门,恰好薛柯枚和刘春江正迎面向这里走来。 由于张欣楠出来的时候已经用不着戴口罩,所以,当刘春江夫妇见到杨子琪的这位孪生妹妹时,还是被她的样子给惊呆了: “您好,请问,您……您一定就是杨子琪的妹妹吧?”薛柯枚望着眼前的这位容貌酷似杨子琪的女士,惊喜地打着招呼。
“没错,我就是杨子琪的妹妹。”张欣楠微微点了点头,她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这两个人。不用说,她似乎已经隐隐约约猜测到这两个人是谁了。
“我叫薛柯枚。”说着,薛柯枚主动向张欣楠伸出了手。
“果然是你。”张欣楠伸出了一只手,与薛柯枚的手微微握了一下。
“这位是我丈夫刘春江,说起来,他还是……”薛柯枚热情地介绍着站在自己旁边的丈夫刘春江。 “……他还是我的前姐夫呢,对吧?”还没等薛柯枚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张欣楠便把话头接过来,并冷冷地瞟了刘春江一眼,淡淡地说道。
刘春江和薛柯枚两个人顿时都愣在那里。 因为他们两个人分明从张欣楠的目光里和说话的口气中,发现她显然对刘春江抱有一些成见。 见杨子琪的妹妹冷若冰霜的样子,刘春江很快就猜测到,他一定是从刘易那里听到了什么,由此对自己产生了一些误解,要不然,怎么会如此冷淡?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 …… 原来,当刘易执意要跟着张欣楠一起回家的时候,张欣楠当然知道,不管怎么说,自己应该首先与孩子的监护人取得联系,和他们打声招呼,免得家里人着急。 只是由于当时刘易什么也不肯说,所以没办法通知孩子的家里人。 后来,当张欣楠找到王雪飞在律师事务所缴费时所留下的那些信息,顺藤摸瓜,她这才知道了刘易家里人的情况。 她想,如果给薛柯枚打电话,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于是,便给薛柯枚的手机号发了一个短信。文字很简短,只是告诉她是这个孩子的姨姨,此时正在她这里,很安全,所以不用着急。 …… 当薛柯枚看到这条短信时,她马上兴奋地拿着手机,冲着刘春江挥舞起来: “春江,快看,刘易有下落了。果然不出所料,他所跟随的那个女人,果然就是刘易的姨姨。”得知孩子平安,刘春江当然也很高兴。他像个孩子一样跑了过来,认真地读着手机上面的短信,脑子里面想象着刘易和他姨姨相认时的情景。 “春江,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多少有点慌。”
凭着女人的直觉,薛柯枚似乎显得有些忧虑,她迟疑着,问道。
“慌什么?”刘春江被薛柯枚弄的有些糊涂。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有些心慌。”薛柯枚不安地说着,“你说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去见一见杨子琪的这位妹妹?好好把情况向她说一说?”
“现在?不行吧……”刘春江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 “人家两个人刚刚见面,总要给人家一些时间,让人家一起好好聊一聊。我们这个时候去打扰人家,显得有点不合适。再说,反正到时候她总要把孩子交给我们的。等到那时候,咱们不是就见了面了吗?”
“话虽然没错。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说你这位监护人不合格?”
刘春江有些不解。
“那倒不是。”薛柯枚像是一个心理分析师一样分析着,“小孩子的心思你不懂。我是这样想的,刘易这孩子一个人跑出去,其实不就是因为在这几天受了你的气,再加上又挨了个耳光,一气之下才跑出去的吗?所以,我担心这孩子会在他姨姨面前诉苦,会说一些不利于咱们的话。毕竟,杨子琪的这位妹妹,并不了解实际情况,而我这个监护人又什么都不是。假如她真的听了孩子的一面之词,误以为咱们真的虐待孩子,或是图谋孩子什么,从而对咱们产生误解怎么办?”
“这……” 刘春江显然没有想这么复杂。他顿了顿,“不会像你想象的这么严重吧?”
“怎么不会?”
薛柯枚的表情显得十分严肃,她皱着眉头说道,“你想啊,杨子琪就这么一个孩子,而且又身患绝症,对这孩子难免有些过分疼爱,自然也就惯的厉害。现在,孩子一下子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又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受点委屈,自然不会说咱们的好话……”
刘春江不说话了。 他想起了自己那天去薛柯枚父母亲家里,当第一次见到刘易的情景,觉得薛柯枚担心的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 “走吧,咱们去看看情况,到时候可以向杨子琪的妹妹做一些解释,省的引起误会……”见丈夫被自己说的这一番话产生了效果,薛柯枚推了推他,劝说道。 “那……好吧。”刘春江终于同意了。
“这样吧,咱们直接去王雪飞那里。我估计杨子琪的这个妹妹,毕竟还是个大人,不会轻信一个小孩子的话,说不定她会去向王雪飞了解具体情况,毕竟,王雪飞还是她的姐夫呢。”刘春江也觉得薛柯枚说的很有道理。于是,两个人这才又急匆匆地赶到了医院。 …… 此时,见眼前的张欣楠对自己的态度冷若冰霜,刘春江这才相信,薛柯枚所担心的,确实不是多余的。 “欣楠,你可能有些不了解情况,咱们能不能找个地方先坐下来,好好听我解释一下?”
“听你们解释?真是笑话!”
张欣楠的脸涨的通红,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用手指着刘春江,大声说道:“对于一个欺骗我姐姐感情,在她身怀有孕时狠心抛弃她,甚至就连自己亲生的骨肉都冷漠无情的人,有什么可好谈的?”
说完,她一扭身,自己径直走了出去。
刚走了几步,张欣楠又站住了。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感情,稍微缓和了一下情绪,这才回过头来,冷静地说道: “放心吧,孩子在我那里不会有事的。过几天,我自然会给你们把孩子送回来的。不过,你们最好先有个心理准备,好好摸着自己的良心想一想,问问孩子为何不愿意回到你们的身边?”说完,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自己的名片,往地上一放,怒气冲冲地走了。
站在这里的刘春江和薛柯枚,呆呆地看着张欣楠远去的背影,谁也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