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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相应的审理程序,庭审工作正一项一项地依次往下进行着。
当代理律师张建峰向法庭陈述己方继承理由的时候,摆在原告席前面的摄像机镜头,也黑黝黝地对着他。 从专业的角度讲,应该说张建峰的这份发言稿确实也下了一番功夫。不仅内容详实,条理清晰,论证严密,更重要的是,能够抓住问题的关键。 不过,尽管写的不错,但是,除了坐在上面的三位法官,以及被告方请的那位律师在认真听,在场的大部分人,听起来还是觉得有些枯燥和乏味。毕竟,里面涉及到的内容太多。 即使是这个案件的重要当事人王雪飞,他也是如此。他知道这个环节只是法庭必须要经过的一道程序而已,而这个程序其实与自己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坐了一会儿,王雪飞感到腰有些困,他偷偷瞅了一眼摆在前面的黑黝黝的镜头,见对着张建峰,便微微舒展了一下后背,同时还用手搓着僵硬的脖子。 而且,他的两只眼睛也不时地开始向四处打量起来。 这一打量不要紧,王雪飞意外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许若玲居然也悄无声息地来了。而且还就坐在安正威的旁边。 同时,两个人还时不时地相互议论着什么。 顿时,藏在王雪飞灵魂深处的那根脆弱而敏感的神经,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她来这里做什么?”王雪飞两个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心里暗暗地翻腾起来。他知道,虽然公检法说起来是一家,但是,问题许若玲是一名刑警,而这里毕竟是民事审判庭,审理的也都是一些民事案件,与她一个刑警有何关系? 难道......难道又是像上一次在殡仪馆给杨吉辉一家人开追悼会那样,特意来观察自己的表现来了? 虽然他不敢十分肯定,但是,王雪飞还是疑神疑鬼,心里有些不安。他猜测,这个许若玲十有八九,就是冲着他来的。否则,她那么忙,大老远坐在这里做什么? 像个乌龟一样,王雪飞不敢再东张西望了。他缩着头,用两只胳膊支撑着脑门,显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似乎告诉别人,他这个人其实对继承财产并不在意。 其实,还真被王雪飞猜中了一半。许若玲今天来法院,本来是来找安正威有点儿事情要办,听办公室的人说他们安院长到民事庭旁听去了。于是,许若玲便从侧门来到民事庭。 到了会场,像大多数人那样,许若玲也习惯性的往原告席这边扫了一眼。一看居然是薛柯枚和王雪飞坐在原告席上,而且中间还坐着一个小男孩。 “咦,这不是前段时间在大街上乱跑的那个刘易吗?”
看到这个男孩子,许若玲不禁联想起杨子琪。
由于前段时间,薛柯枚还曾经因为刘易失踪的事情找到过自己,所以,看着刘易,许若玲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今天审理的案件,正是关于杨吉辉家庭财产的继承案。 这样,她便打算利用这次机会,也顺便听听这个案子。更想到杨吉辉一家人死亡的这件案子说起来也是由自己一手经办的,再加上许若玲始终对王雪飞存在着怀疑。更主要的是,她想暗中观察一下王雪飞的表现。因为她一直把犯罪心理学作为自己的业余研究课题,希望通过人在各种环境下所表现出来的一些下意识动作,来剖析人的心理。 没想到,最后还是被王雪飞发现了。 不用说,在许若玲审讯他的那些日子里,王雪飞当然已经领教过她的厉害了。他知道,这个女警官的洞察力很强,往往能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发现有价值的东西。 坐在原告席最边上的王雪飞,脑海中不由得又浮现出当初他在审讯室被许若玲提审的情景中...... “嘿,王雪飞,你看,果然被咱们小张律师给说中了......” 正当王雪飞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他的肩膀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捅了一下,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原来是薛柯枚捅了他一下,并且低声对他嘟囔了一句。 原来,正如张建峰所事先担心的那样,此时,对方律师果然对张建峰就宋月英投保的人身保险财产继承人顺序问题,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也就是说,张建峰是依据《继承法》中所规定的财产继承原则,提出如果几个相互有继承关系的人在同一意外事件中死亡,并且难以确定死亡时间的,那么,推定没有继承人的先死亡;都有其他继承人,辈分不同的,推定长辈先死亡;辈分相同的,推定同时死亡,相互不发生继承。在本案中,同时死亡的三个人都有继承人,所以,只能按照辈分最长的杨吉辉和宋月英先死,这样一来,就应该由杨子琪来继承她父母的遗产。 而对方律师显然已经注意到这一问题了。他指出,宋月英生前所购买的人身保险,虽然也属于财产继承,可毕竟属于一种特殊的财产继承。当同一层次的两个法律在某些条款中出现不同的解释,那么,按照专门法优先于普通法的基本原则,在这里就不能按照普通的财产继承法来对待。因为保险法已经专门列举了财产继承顺序的条款。例如,在保险法中专门作出规定,类似这种情形,则是推定受益人先死亡,而不是什么晚辈先死。换句话说,作为宋月英人身保险的受益人杨子琪,并不享有继承权利。 张建峰听了微微一笑,显得十分沉着冷静。他不慌不忙地举起手中的一份保险合同,说道: “......没错。可是,被告方律师不知道注意到没有,在宋月英与保险公司签订的这份保险合同中,在‘受益人’的这一栏中,她填的是‘法定’一词。那么问题来了,什么叫‘法定受益人’?难道法定受益人一定就是女儿吗?况且,在我国的保险法中,并未对‘法定受益人’的具体范围作出明确规定,所以,如果这样填写,应该被认定为无效。如此一来,被告方所提出的‘受益人先死’的这个推定前提,并不能成立,所以,只能按照普通的继承法来进行......” 显然,对方律师没有防住张建峰的这一手。 “怎么搞的?”顿时,坐在被告席上的几个宋月英的亲戚有些不满了。黑铁塔更是急的眼珠子都快要蹦出来了,原本就很黑的脸色,变得更黑了。要知道,他们请这位律师可没少花钱。 律师的汗水冒出来了。他慌忙翻动起宋月英与保险公司签订的那本厚厚的保险合同复印文本,结果越是着急越是找不着这个“受益人”栏目在哪里隐藏着...... 这时候,法庭里观众席上的那些听众,也都议论纷纷,会场上一时间也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现在宣布休庭......” 坐在合议庭的主审法官,见辩论出现了僵局,而且这里面又涉及到一些有关保险方面的专业术语,对这些复杂的专业术语的理解,需要有一个具有权威性的法律解释,这就需要合议庭共同商量一下才行。 由于再次开庭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所以,今天的庭审也就算告一段落了。 人们纷纷开始往外走着。有些人依然相互议论着刚才的这个问题。 “好样的,到底不一样,中午我请你吃饭。”
见张建峰难住了对方律师,王雪飞当然也很高兴,他一激动,当场表示要请律师吃一顿。
“对,小张你辛苦了,中午好好请你喝一杯。”薛柯枚也附和着说道。
“王叔叔,还是算了吧,等判决书下来再请我吃饭不迟。再说,我下午还有一个庭审要赶过去呢......”张建峰倒是显得很谦虚,他知道,现在还远不是摆庆功宴开怀畅饮的时候,对方随时都会有反转的可能性。 “这顿饭你们都不用花钱,还是让我来请吧。”这时候,一个沉稳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张部长,是你?”薛柯枚和王雪飞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马上转过头来,都惊喜地叫了起来。 原来,就在前几天,张永强又从辽源来到居住在省城的儿子家。这一天,当他听儿子说杨吉辉家庭财产继承案今天开庭审理,闲着无聊,便悄悄地来到大厅,躲在后面的听众席上旁听起来。当看到儿子在法庭的精彩表现,他当然也很高兴。 “那太好了,张部长培养了一位这么优秀的律师,早就该请我们了。哈哈......”在老领导面前,薛柯枚像个孩子似的,她调皮地开起了老部长的玩笑。 “张书记,薛柯枚说的没错,您的这位儿子确实很优秀,我已经领教过了......”这时,许若玲也从后面走了过来,热情地与张永强打着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