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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听席上的观众发出了一阵嘈杂的声音,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特别是宋月英的那几位亲属见状,更是显的有些意外。
因为他们没想到刘春江果然说话算数,不仅仅让步了,而且居然让的幅度会这么大? 审理案件的几位法官的脸上,也是露出了复杂的神情。他们也没有想到刘春江居然会这样慷慨。 不过,虽然刘春江同意让步,但这还不够,因为毕竟不是一个原告,所以,还要看与他一起参加诉讼的其他原告是个什么态度才行。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集中在了张欣楠的脸上。 此时的张欣楠,表情似乎有些特别。不知道为何,她的脸,居然微微有些发红。 忽然,就在大家都等待着张欣楠表态的时候,坐在她旁边的一个小孩,往起猛地一站,高声哭喊起来: “......那都是我妈妈留给我的财产啊,怎么能送给别人?不行,我不同意。而且我也不让他以后再管我的事情,给我当什么监......监......”说到这里,由于情绪激动,一时忘了“监护人”这个法律词汇了,他扭头看了姨姨一眼,这才又接着说道,“......监......监督人了......” 众人一惊,都感到十分意外,立刻把目光投向哭喊的这个孩子...... 不用说,这个孩子当然是刘春江的儿子刘易。 作为法官,在审理这个案子时就已经了解到,这个孩子由于目前还是一个未成年人,所以,他的监护权暂时由他的委托人来行使。而且,法官同时也知道,关键是这个孩子的监护人,并不是孩子的父母或是近亲属,而是与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薛柯枚。 作为法官,经历过的各种案件无数。但是,像这种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外人来当监护人,却不常见。更何况今天出庭的这个委托人,还并不是监护人本人。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使这几位法官不由得警觉起来。有个法官甚至怀疑,是不是刘春江与被告私下勾结,故意制造一种假象,然后暗地里再私分孩子的家产? “——怎么回事?孩子,你别激动,有什么话慢慢说,好吗?”坐在上面的主审法官,一边安慰着孩子,一边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刘春江。
“......这个人不向着我说话,上次打官司就是这样了,这一次还是这样......我要求换人,不让他给我当监督人......”刘易一边抽泣着,一边诉说着,而且越说越委屈,导致有些话听起来含含糊糊的,听不太清楚了...... 主审法官与坐在两旁的法官对视了一眼,见刘易的情绪激动,知道案子不能在这里审了,于是便宣布: “现在休庭......” 坐在被告席上的宋月英那几个亲戚,见好好的一件事情让这个不知道从哪来冒出来的孩子给搅黄了,苦着个脸,不过也不会发作,只能摇了摇头,垂头丧气地站起身来往外走。 刘春江看着自己的儿子,呆呆地坐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来。 很明显,孩子今天在法庭上说出这样的话,不用说,多半是她的这位姨姨背后唆使的。要不然,怎么会这样?特别是刘易由于记不住法律上的那个名词“监护人”,导致说成了“监督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刘春江黑着脸,看了张欣楠一眼。 而张欣楠呢,不知道是由于心里发虚,还是装糊涂,反正目光始终不敢与刘春江对视。 “春江......” 许若玲走了过来。她看着刘春江苦恼的样子,想要安慰他一下,可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没事......”刘春江强作镇静的样子,站起身来,对着她努力做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许若玲心里一阵难受。在她看来,刘春江的这付笑容,简直比哭还要难受。 安正威也过来了。他拍了拍刘春江的肩膀,什么话也没有说,走了。 主审法官抱着一堆材料,看了看孩子,这才吩咐道: “走吧,你们几个先跟我来一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走入休息室,法官很有经验,先是把刘易单独叫到了一间房屋。显然,他们要详细了解一下孩子目前的情况再说。 休息室安静的有些出奇。此时,除了律师张建峰,这里只剩下刘春江和张欣楠了。 刘春江铁青着个脸,一句话也不说。 而张欣楠呢,她不安地坐在那里,神情显得有些不自然。 沉默了好一阵,大概张建峰也感到这里的空气有些令人窒息了吧?他找了一个借口,赶紧从门口溜了出去。 “刘易的那些话,是你背后教的吧?”终于,刘春江打破了沉寂。他死死地盯着张欣楠,低声问道。声音带着一些沙哑。 “是又怎么样?”
张欣楠说完,紧咬着嘴唇,两个肩膀也剧烈地起伏着。 她不仅没有否认,而且一改刚才不安的神情,反而高高地昂起了脸,两只眼睛里好像燃烧起火焰,随时就要喷射出来。 刘春江倒是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了。 他知道,说到底,作为孩子的姨姨,人家当然还是心疼姐姐杨子琪留下的这个孤苦的孩子。而且从某种角度讲,她其实也并没有做错。 见张欣楠显示出一副准备与自己吵架的样子,刘春江有些退缩了。他知道,如果在这里因为刘易的监护权和张欣楠理论起来,自己不但不会讨到丝毫便宜,而且说不定还会把事情彻底搞僵。 毕竟,刘易现在的心,已经明显站在了他姨姨那里。 “完了,看这情形,自己的这个孩子,怕是永远也回不到自己的身边了。”
刘春江已经预料到了事情的结局。不用说,在张欣楠的“教育”下,孩子已经对自己产生了误解,怕是永远不会再回到自己的身边了。 直到此时,刘春江才发觉,自己原来是多么的渴望自己的这个儿子,能亲口叫自己一声“爸爸”啊...... 看来,对于自己来说,这个渴望,已经变成了一种奢望了。 刘春江痛苦地想着。 这究竟该怪谁呢? 能怪自己吗? 他回想起他第一次去岳父岳母家,由于自己没有和他打招呼便进入儿子的房间,导致儿子不高兴的情景...... 他回想起那次赵田刚请客吃饭的时候,儿子不懂事,非要点一盘价值昂贵的“佛跳墙”的菜肴,被自己狠狠教训了一下时的情景...... 他又想起在那次债权人会议上,因为儿子辱骂自己“神经病”,结果被两旁外人扇了一个耳光时的情景...... 这一幕幕画面,仿佛就像电影的镜头,浮现在刘春江的脑海里...... 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没有。 刘春江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错在哪里? 刘春江觉得自己有些委屈。 也许是报应吧,或者自己的命运就应该是这样的吧。谁让自己在北戴河认识了杨子琪呢? 刘春江低下头,把腰深深地弓着,两只手不住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他心乱如麻。 "哼,现在感到痛苦了?早干嘛去了?"张欣楠见刘春江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副痛苦的样子,心里居然莫名其妙地升起一丝快感。 过了一会儿,门终于开了。只见一位法官走了过来,他先是看了看张欣楠,问道: “你是刘易的姨姨吧?那你进来吧。”
之后,他又看了看刘春江,说道:
“......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了,请先回吧,明天让孩子的监护人薛柯枚到我们这里一趟,我们要找她了解一下孩子的具体情况。”见法官这样说,刘春江心里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自己作为刘易的亲生父亲,却被法官当做“没你的事了”而打发回家;而作为刘易的姨姨,却被请进去了解情况? 刘春江甚至真想告诉这名法官,自己是这个孩子的父亲,凭什么没自己什么事了? 不过,刘春江还是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只得,这里是法院,一切都以证据说话,由于自己毕竟还没有证据可以表明是刘易的亲生父亲,所以,说什么也是多余的。 退一步讲,刘春江其实心里也清楚,即使自己去医院做了DNA,能够证明孩子是自己的,那又如何?因为刘易现在并不是不知道,自己就是他的父亲。可他还不是照样不肯原谅自己? 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作为父亲,他总不能看着孩子生活在痛苦之中吧? 世界上有许多事情,必须等长大以后,才会慢慢懂得。 刘春江用力撑着椅子两边的扶手,这才艰难地站立起来。既然人家下了逐客令,这里已经“没有自己什么事情了”,所以,他也只得回家了。 “刘总路上慢走啊......” 不知道是出于礼貌,还是由于幸灾乐祸,故意想气气刘春江,张欣楠见他这样,居然还笑容可掬地主动送了刘春江几步,走出大厅。 “我先回了。请你......请你这位当姨姨的,把......把孩子照应好......拜托了......”刘春江费了半天劲,才把这句话说完。 “放心吧,不用你这位当父亲的操这份‘闲心’,我会照料好的。”
张欣楠知道刘春江这是在挖苦自己,她毫不示弱,立刻也讥讽了一句。
张欣楠的声音听起来很甜,也很温柔。但是,虽然听起来很甜,也很温柔,可这甜蜜而温柔的几句话,字字句句都像带毒的利箭一样,深深地戳在刘春江的心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