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和市长约定的时间，王欣开车和屈兵一起来到政府办公大楼。这是王欣第二次到这里来，上一次已经是三四年前了，当时是代表仝家地产来见荣市长的。如今荣市长已经高升成了地级市的市长，王欣答应过去见个面，可是一直没有落实。今天来到了这个大楼，他就觉得对不起人家，既然答应了，一定要过去拜会一下。和上次一样，到了大门口，停车登记，不过也有不一样的，这次好像门口的保安客气了很多，说话很礼貌，敬礼也很标准，王欣感觉到一种新的风气。进入大楼，同样是需要有人下来接，上次是荣市长下来的，这次不一样，是一个小伙子，屈兵叫他张秘书，那自然是市长的秘书了。上楼的时候，听到张秘书和屈兵聊了几句，似乎提到方市长，应该就是要见的人。果然没错，来到比上一次更高一层楼，走进一个同样大小的办公室，方市长已经在那里等了。进门，那人先和屈兵打招呼，“屈家姐姐，欢迎你来看我呀！”

王欣本来正在打量这个方市长，正在从他那张娃娃脸上判断他的年龄的时候，听到他称呼屈兵是屈家姐姐，并且还说来看他，这口气好像很熟的样子，特别是方市长和屈兵握手的姿势以及时间都让王欣觉得这两个人绝对不是认识了一两天，更不像屈兵说的是经过别人介绍认识的。不过眼前这个年轻人按照王欣的判断应该不会到三十岁，尽管故意装作老成持重的样子，可是脸上的稚气还是可以感觉到那种对什么都好奇的表情。王欣也非常好奇，心想过后一定打听一下这个方市长到底多大年纪。很快，他们寒暄完毕，王欣本以为方市长会跟他握手，可是没想到他们两个直接往沙发那里走，王欣跟着过去，分宾主坐下。王欣和屈兵坐在三人沙发上，各人占了一头，方市长坐在距离屈兵那头的单人沙发上，秘书正在倒茶，王欣趁机打量了一番室内的布局。看起来和荣市长当年办公室的布局很大不同。这也许是每个领导的嗜好不一样。茶倒好了，张秘书出去，这才开始谈事情，“屈家姐姐，你说吧，有什么我可以帮到你的？”

这个时候屈兵才正式介绍了王欣，可是方市长坐着没动，更没有像王欣想象的握手，他只是用眼神瞄了一眼王欣，王欣就看到那种当领导的霸气。王欣和这些领导打交道不多，除了和荣市长认识，然后就是见过几个郭平的同学，在他心目中，这些人就算是领导了。和其它人打交道几乎都是公对公的，老实说没有留下多少深刻的印象。屈兵让王欣介绍新雨欣的情况，王欣也就说了，当说到美国背景的时候，王欣看到了方市长很明显地动了动屁股。王欣故意把资金实力夸大了一些，不过这是王欣的理解，实际上他身后的背景要比王欣理解的大得多，只是他自己不清楚而已。等王欣介绍完毕，方市长突然伸出手来要和王欣认识，王欣也赶紧站起来，把手伸过去，握了一下，说，“我是叫王欣，负责新雨欣公司的。”

“怎么不给方兄弟一张名片？”

屈兵可能是感到王欣紧张，忘了递名片，才提醒的。“不用，有屈家姐姐在就好了！大概意思我都知道了。今后你们和林师傅联系吧！我叫他过来，你们认识一下。”

于是，他起身去找了半天，从公文包里摸出一个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很快，一个中年人进来。方市长说，“林师傅，这是屈家姐姐，以前的老邻居，她在咱们博发这里弄了个房地产公司玩玩儿，以后有事你们联系一下。”

于是，屈兵赶紧站起来，和这个所谓的林师傅握手，王欣也同样，不过当王欣握住林师傅的手时，赶到这个林师傅应该是干粗活出身的，手上的茧子和那种油腻证实他肯定不是坐办公室握笔杆子出身的。不过，既然方市长这样交代了，不管他的身份，那也是代表了市长的。大家交换了联系方式，林师傅就退出去了。接下来，王欣就成了听众，屈兵和方市长谈了一些京城的朋友，王欣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一直在吃惊地看着屈兵，似乎今天才认识似的。还是张秘书进来提醒说到了开会的时间，王欣和屈兵才起身告辞，方市长把他们送到楼梯口，说，“有时间去看看那你们的办公楼，听屈家姐姐说很有特色，我也看看这个小地方能有什么特别的？”

王欣他们出来，坐进汽车，还没有来得及发动车子，王欣就问，“屈兵，你以前就认识他？”

“你说谁呀？方市长吗？都是工作关系，一面之缘！”

很明显屈兵不想谈及这些事儿。“开车吧，这个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的事情能办成了！”

把屈兵送回家，屈兵进屋收拾了一下东西，直接出来开车走了。王欣多少有点失落，感觉相处的时间太短，况且他大脑里还有不少问题需要澄清呢。可是人就走了，也没办法，他知道屈兵要不是因为和这个方市长有约，可能昨天就已经回去上班了。王欣有点郁闷，难怪人家富人的老婆都要做专职太太，一个家庭总不能两个人都忙，那样的话，哪还有时间见面呢，整年累月的连个亲热的时间都没有，那还过个什么日子？兴许人家都说社会上演艺圈最乱，可能和这个聚少离多有着直接的关系吧！回到办公室，刚坐下，就接到了林师傅的电话。电话是打到王欣的座机上的，从上面的号码来看应该他也是用座机号码打过来的。“王总，有时间咱们还是要坐下来把细节说一下，这样我好给你协调呀！”

“当然，林大哥，你说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都行！”

王欣很积极，他很清楚，和林师傅见面才是谈正经事的。“这样吧，我现在出去，到了地方，打电话通知你过来！”

林师傅电话挂了，王欣就在那里等，他不清楚需要多少时间，就随便找点东西翻翻，无意中翻到一篇文章，居然是他同班同学写的菩城房地产形势分析。他仔细看了一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林师傅电话来了，王欣不得不先放下这个问题，等回头有时间好好琢磨一下。来到林师傅指定的地方，王欣进来，发现真是个好地方，既隐秘又安静，坐在窗口，对面是个小湖，其实是一个水库改造的。这一次王欣感觉到轻松多了，林师傅也不像在市长办公室那样正式，风纪扣也解开了，说话也放开了，王欣这才发现林师傅也是个大大咧咧的人。“王总，你说吧，我家公子说了，只要是你的事儿，我就会尽力去办！”

林师傅也不客气，好像王欣是多年的老朋友。“这个图纸你看一下！”

王欣展开一张图纸，林师傅赶紧摁住王欣的手，“王总，我是个大老粗，看不懂什么图纸。你就直接说吧，需要我们怎么做，想达到什么目的，不要把简单的事情弄复杂喽！”

王欣又收起图纸，说，“我们公司正在开发怡情绿苑那块地，你知道那个地方正好位于两个主干道的中间，我们希望把周边的土地全部征了，全部由我们建成商品房，这样规划设计起来好形成一个整体。”

“我明白了，”还没有说完林师傅就抢先说，“就是要让土地局规划局城建局批手续对吧？要是这样，我先把情况给你说一下，不知道以后是和你直接联系呢，还是你派个代表和我沟通？”

王欣心里明白，他这是不想直接面对自己，因为涉及到利益问题，自然需要故意设定一些弯道。他说，“林师傅，咱们先谈好条件，以后呢，我会派一个代表和你保持沟通。”

“那好，不要说这么一小块地方，就是再大一些也无所谓，不是事儿。不光咱们博发，就是临近的县市，或者菩城，有事儿给我说，基本上都能包你满意。”

“那就太好了！”

王欣很高兴，不过王欣知道越是这样越是筹码很高，不过，也不怕，咱们不是有钱吗？“王总，咱们把手机都关掉，你不介意吧？”

说着林师傅掏出自己手机当着王欣的面关了，还把背面的电池扣了。王欣心里明白这是要保密呀，也掏出手机当着面关机，不过他的是一体机，电池没法扣掉。“你说吧，我身上没有任何可以录音的东西！”

王欣觉得好玩，就拍拍手上的T恤衫，站起来将裤袋翻出来。林师傅笑笑，“王总真是场面上的人！咱们这样说，我出力你出钱天经地义。不过现在这世道把这些正常的事情给弄颠倒了，好像这样做既不合理又不合法，其实这是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罢了。”

王欣听着林师傅的一套理论觉得很新奇，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解释。“我们东家不过账，这是第一，第二，最好是外币。”

林师傅压低声音说。“林大哥，你明示！”

“我建议你们最好成立一家金融公司或者叫什么基金，这样合作起来更方便一些。”

“付款方面你不用担心，我完全可以把交易在国外完成，和国内没有一点关系！”

王欣已经看透了这里面的道道，直接挑明了说。 “那就好，咱们合作快乐。你把需要和我沟通的人号码告诉我，我会跟他直接联系。对不起，王总，我们联系的方式你最好不要问。希望你理解一下！”

王欣点头表示理解。完事儿，林师傅提前离开，王欣顺便买了单。不过他很喜欢这个地方，就不想马上走，坐在窗边喝点小茶，看着湖光山色，真是神仙般的日子！不过想到刚才和这个林师傅谈的事情，王欣心里还是很有顾忌。这样做会不会产生什么后遗症呀？虽然他知道这种灰色的‘公共关系费’一定是要花的，可是轮到自己头上的时候，他还是很难接受。他记得当初在蕻胪的时候，夏雨讷也时常提到范长进的问题，其中就包括了这种公关费。这才过了几年，就轮到自己头上了。王欣心知肚明，他要动用的资金可不是范长进所能想象到的。万一有一天被人发现，那自己会不会为此付出人生的自由为代价呢？可是不这样做，又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一个人坐了一会儿，王欣打电话给泉妹子，让她打的过来，大约一刻钟，泉妹子到了，一进来就吃惊地问，“哥，干嘛要到这地方说话呀？”

“泉妹子，今天哥给你谈一件大事儿。我问你，你对哥信任不？”

“哥，看你说的，我跟着你跑出来，怎么会不信任呢？”

泉妹子听到王欣的问题，又见他那么少有的严肃，就瞪着眼睛不解地看着。“那我要是交给你一项任务，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你可以保证不告诉任何人？”

“包括我爹我娘吗？”

泉妹子觉得没有什么秘密对父母保密是最高级别的了。“不仅包括你爹你娘，还有你男朋友，或者说将来你结婚了，也就是未来的丈夫！”

“哥，啥事儿呀，这么重要。再说我也没有男朋友呢！”

说到这儿，泉妹子害羞了，红了脸。“还有，所有你得到的信息，要百分百地告诉我，不得隐瞒！”

“放心吧，我一定会做到！”

泉妹子态度很坚决，不过她还是很想快点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儿这么重要。“那好，咱们说定了。我已经把你的电话号码给了一个姓林的大哥，你就叫他林师傅，他会跟你联系，接他电话的时候要避开所有人。和他见面的时候不要带任何人。你明白？”

“哥，这个林师傅是男人还是女人，有没有危险啊？”

“放心吧，都是正经生意，只是要保密一些。我身边也只有你是咱们老家的，所以才让你去见他。”

“那出去的时候要不要给詹主任请假？”

泉妹子还真是实诚。“嗯，当然要说一声，只是不要说去哪里和谁见面。我会跟魏丽交代的。她不会过问很多！”

事情就这样安排好了。王欣开车带着泉妹子回到办公室。见到王欣回来，Paul跟着上来，“听说你去见了Mayor？”

Paul关心地问。“对！”

“有什么好消息吗？”

Paul还是个急脾气。“没有那么容易。首先我们要统一意见，然后根据流程上报。”

王欣打起了官腔。“好吧，那我们现在就统一意见。我的意见你已经知道，那你准备怎么决定？”

“这样，我也不反对你的意见，咱们一边按照原计划施工，一边把你的意见上报，如果得到批准，皆大欢喜，你看这样做怎么样？”

王欣说是折中，其实他已经开始在做准备工作，有些内部的手续没必要告诉这些外国人是如何操作的。“也好，只是我今天有个新的想法，当然这个想法是建立在我昨天的那个基础上的。原计划要建设的大楼是30 层，这样不好，今天也许不算低了，可是明天呢，后天呢，我敢说要不了五年，它就会淹没在一片水泥丛林中，所以我建议改变设计，建造五十层高楼！”

到底是老外，从来不隐瞒自己的观点，建造五十层，王欣开始不是没有提过，可是被李高工他们给否了，主要原因还是担心这个地方建这么大的高楼，房子很难卖出去。如果卖不出去，岂不是等于这个项目失败。再说高出二十层投资增加的不是一点点，所以根据当时的情况，王欣也就默认了。可是现在看起来，王欣有了同盟军，心里为自己当时的眼光沾沾自喜。不过他说，“图纸已经伸过，马上就要动工，如果改变图纸，要重新审批一次！工期肯定要滞后不少！”

“能有多少？总不能落后一年吧？”

Paul两手一伸，脖子一歪，看着王欣。“那倒不至于，两三个月肯定够了！”

“如果你同意，我去跟进，和那些设计师们沟通，我来说服他们。”

王欣看着这个战略顾问，心里想，老外真敢弄，到底是因为有钱才有底气呢，还是真的他们的眼光就能看得那么远呢？没过两天，泉妹子来向王欣汇报，说是和那个林师傅见了面，谈了条件，说是这块地他要一个亿，可以分成两期支付，第一期当土地手续办完以后支付百分之五十。其余部分在工程结束后，拿到房产证付完。“他没说别的？”

“他问我是哪里人？”

“你说了？”

“没有。不过他好像有点怀疑。”

“怀疑啥？”

“我普通话不好，我感觉他怀疑我是你亲戚。”

“啊，没事儿，正常联系，生意以外的事情少谈。”

一个亿，王欣仔细算了一下地价，折合下来差不多就是四分之一，看来这个林师傅还挺狠的。不过他能够说服最后三个亿拿下这块土地也不算是亏。王欣当时就把Vicky叫上来，同时云霓也一起。把情况跟她们讲了，让成本部核算一下，尽快给个评估意见 。这么大金额王欣心里没底，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方市长和林师傅，会不会被他们耍了。于是他就开车去了范长进那里，见了面，王欣把从美国带的高档手提包送给了他一个，范长进高兴得合不拢嘴，“王欣，咱俩谁跟谁呀，跟我来这一套，让你这么破费！”

不过嘴上说着，范长进看到上面的牌子心里还是止不住地乐。这孩子还真懂事，至少在他心目中知道对老领导的尊敬，然后就说，“知道你很忙，说吧，要我做什么？”

“也没啥大事儿，就是心里烦，找你聊聊天。”

“烦啥呢？”

“你说，博发这里到底是谁说了算。你知道我的那块地，当时是荣市长在的时候办的手续，可是现在换了领导，要是出了问题，会不会有麻烦。”

王欣编了个话题。“博发肯定不是你我说了能算的。去年来的那个小朋友市长，如今已经是身兼两职了，一手遮天，你只要能和他挂上，没啥不能解决的问题。他可是空降兵，背景深不可测！”

“真有那么厉害？”

听说身兼两职，王欣马上明白为什么方市长的办公室在上面一层，“我好像在电视上也瞄过一眼，还真像是个小朋友呢！”

说完，王欣也呵呵地笑笑。“还不到三十岁呢，未来可期呀！不过我还真没有这方面的路子，我还想找个机会认识一下呢！”

“人家那么高职位，哪是咱们普通老百姓想认识就认识的？算了，不说这些没用的。怎么，听素素说你们准备找个管食堂的，我给你推荐一个人怎么样？”

“说吧，只要不憨不傻都行！”

范长进也很大方。“我父亲。本来他们在菩城开个小店，可是我现在太忙，真的没有时间过去看他们，我就想让他们过来享享清福算了。可是元旦的时候来了几天，说啥也待不住，我就想着给他找个事儿做，他就不会着急了。”

“你爸多大年纪？”

说到具体事儿，范长进还是认真起来。“不到六十。也就是五十五六！”

“那没问题，就这样定了，你让他赶紧过来，工资多少你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