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天,被崔融拉着去听义净讲法的杜审言终于心满意足地听了义净讲法,回到崔家,因为儿子杜闲的一句童真无邪的话,竟然意外没有任何困难地就给儿子订成了一门绝好的娃娃亲,再加上李嗣真刚来,与他诗画唱和很投缘,于是,一直迁延到了腊月初十,两人才同时启程。崔融将他们送出十里远,又是一番诗词唱和,才依依不舍地和他们告别。看着他们的马车渐渐离去,消失在视线中,才带着仆从返回崔家。他也很满意他们崔家和杜审言一家结亲,毕竟,杜审言既是新科进士,又是风流才俊,前途不可限量。和崔融分开之后,李嗣真拉着杜审言策马扬鞭,将仆从稍稍拉开了距离之后,他很认真地看着杜审言道:“杜兄,崔家人多口杂,有一句话,我想问问你,直到现在才开口。”
杜审言笑道:“李兄但说无妨。”
李嗣真说:“杜兄别觉得我心直口快,既然你家小闲和我堂妹的闺女结为亲家,我很想知道,你对这次土窟寺大肆铺张地宣传义净律师西天取经一事的看法。”
杜审言见李嗣真已说得很明白,又见李嗣真刻意变成了两人的单独聊天,于是也不打马虎眼,说道:“这事,估计义净律师他们也很清楚。因为,这是一次明显的捧杀。”
李嗣真兴奋地扬起鞭子,道:“果然,杜兄看到了这件事的关窍。”
杜审言说:“一举多得啊。大肆铺张地宣传,引得信众纷纷捐钱捐物,这些,义净律师多数带不走,本来就是便宜了土窟寺。因此,住持肯定乐于见到。在义净律师出国之前让他不断消耗智力和体力为寺庙服务,算是人尽其才。第三,在别人看来其乐融融的寺庙团结,让土窟寺赢得美誉,也为万一将来义净真能回国埋下了伏笔,让别人难有口舌指摘土窟寺。至于这件事马上要兑现的结果就是,义净律师在被众人知晓要西天取经之后,他连打退堂鼓的可能都没有了,即使有人故意刁难,让他连国门都出不了,也与他们土窟寺无关,而义净律师也断断没有脸在土窟寺继续待下去了!”
李嗣真听杜审言这么说,很是高兴,他知道,杜审言不是迂腐的读书人,对于人情世故还是有所察觉的:“有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对我那侄女的未来完全放心了。”
李嗣真又补充说道:“其实,义净律师不仅知道他们的目的,而且也没有拒绝他们的操作。他很配合他们的行动,因为他已很坚定地要离开土窟寺了。别人以为他是傻傻被利用还在帮别人数钱,殊不知,他是在装傻。”
杜审言笑着说:“我听过一句话,叫人才一旦犯二,就是天才。”
李嗣真听了,噗哧一声大笑:“这句话好啊,其实,谁都不傻,只有那些真以为在愚弄他人的,才是真正的傻子啊。”
杜审言笑笑:“你堂妹可是聪明得紧的啊。”
李嗣真笑了:“怎么说。”
杜审言说:“你真以为你几句话就能说动她去土窟寺?这年关时节,崔家上上下下哪里不是各种鸡毛蒜皮的烦心事啊。她要躲各种纷纷扰扰的人情往来,能离开那个是非纷扰的场所,可不是最佳的选择。你看,带着娃,散散心,听听经,和我家那位本来不熟,聊得来就聊会,没话题就可以表面客气客气,多自在。她是能享清福的人呢。”
李嗣真哈哈一乐:“你家夫人也是有福之人呢,言语不多,但在关键时刻,拿得住大主意,您也是有福之人啊。”
杜审言笑着说:“那是,那是。所以,我是很看好闲儿和崔家小姑娘的未来的。”
李嗣真正色道:“如此,那就拜托了。估计再等个十年,咱们就真的成为儿女亲家了,愿杜兄从此一路前程似锦,来日见面,再续前缘。”
杜审言忙问:“李兄这是要分开了吗?”
李嗣真笑道:“咱们本来要走的方向是两个,我这也是故意绕道,单独送送你们,聊表寸心。”
杜审言闻言,很是感动,于是和李嗣真拱了拱手。李嗣真朝他的随从挥了挥手,随从跟上,很快,李嗣真他们就快马加鞭,消失在了官道上。杜审言望着他们扬尘而去的背影,百感交集。都说官场上混的都是人精,从这次在崔家落脚的各种事情看起来,果然是表面爽朗祥和,实际暗流涌动。看来,未来在官场上,还有很多需要留意的坑,嗯,不是坑,而是坑坑坑坑坑……一时间,杜审言高中进士的喜悦,变成了长久的沉闷。他开始预料到,高中进士,并不是人生辉煌的开始,而是人生步步为营、谨慎经营的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