瑨王与王妃的大婚,如期而至。柳寒兮从绣架前的窗往外望去,柳家的别院里红绸飘荡,大红喜字贴了满墙,有些是歪歪扭扭的,那是白冽和姬雅的杰作,两人比谁贴得更多,于是墙上、树上、甚至院里的椅上都贴了喜字。柳寒兮身着大红喜服,胸前是金线团凤,外罩一件金线绣孔雀翎缨络霞帔,袖边、对襟绣百花纹,裙摆逶迤绣着百子图,脚着云鹤红缎鞋。喜服的袖边、裙脚还缀了珠玉,行走间簌簌有声,轻脆悦耳。脸上的喜妆使她更添风韵,额间的凤形花钿更显庄严。乌黑长发盘起,黄金芙蓉头面精致,再配上鸳鸯步摇,灵动无比。菁娘从屋里出来,穿的再不是朴素的衣,而是一身绯色锦衣,梳着庄重的发髻,发饰也都换了金钗、翡翠头花。这样的容貌与气质,已不输任何一家的主母。“小姐,我穿成……这样……”菁娘知道,这身衣服赶得上诰命夫人的规制了。“我说行就行,穿着多好。”
柳寒兮拉着她的手到窗前,展示给院里的冉星途看。冉星途正站在院外,就如第一日见他时那样,温润如玉,他正微笑着从窗外往里看着盛装的母亲与妹妹。鼓乐声越来越近。菁娘扶着她坐到主位之上。礼官们笑着,鱼贯而入,送入各样礼物,整整齐齐地堆满了整个小屋,接着行礼:“菁夫人,吉时到了。”
菁娘替柳寒兮盖好红盖头,红盖头缀着珍珠流苏,轻轻盖住她的倾世容颜。菁娘扶起柳寒兮,开始哭:“女儿养十八,一朝终离去,望郎多疼惜,望郎多顾盼。女儿啊……你要收好苇草来医病,你要收好新棉来做衣,莫要病来莫受凉。女儿啊……若是娘念想,你有车便乘车,有马便骑马,若是都无就行路啊,也要来看娘。女儿啊……”菁娘真的是在嫁她养了十七年的女儿,凄凄哭声入了人心,柳寒兮在盖头下也泪流满面。她哭自己,竟在这里成了亲,还有人哭嫁。她想起了妈妈,因一个不值得的男人恨恨离世,离她未成年的女儿而去,没能等到女儿成亲这一天。两人走到门槛前,冉星途迎了上来,蹲下身子将她背在了背上,在菁娘的哭嫁声中,走在他亲手铺的这条石板小路上,步步坚定。这屋里再没有一个柳家人,也不再需要柳家人。冉星途将她背到院门外,而菁娘是不能跨过院门的,所以她站在院门里向外看。一身喜服的华青空下了马,在门外等着。冉星途将柳寒兮放在轿下铺的红绸之上,华青空的身边。菁娘停了哭声,流着泪笑着望向眼前这对新人。什么王,她不在意,她只知道这位能为她的女儿拼命,便够了。华青空轻轻握了柳寒兮的手,两人齐齐对着院门内的菁娘跪拜。“使不得……”菁娘想阻止,却被冉星途拉了袖子。“娘,女儿不孝,要走了。”
柳寒兮唤道。“娘,我会照顾好兮儿,请您放心,以后多一人孝敬您。”
华青空也道。两人拜。菁娘站直着受了礼,哽咽道:“去吧!莫误了吉时。”
华青空这才扶起柳寒兮,将她扶进花轿内。乐声起,一路上,城中百姓,欢笑恭喜着这对新人,大家随着迎嫁队伍直送到宫门前。他们要先去宫里行礼、祭祖,才能坐喜车返回王府。礼按祖制,唯一没有办的就是宴席。两人决定将办宴席的银两全部用来购买粮食,发放给百姓。喜车到王府前已入夜,华青空来扶柳寒兮,她抬起头,从红盖里望这熟悉的大门。红绸从喜车停处一直铺到院子,铺到主楼的新房前。他们的手中还有一条红绸,一头牵着华青空,一头牵着柳寒兮。喜乐一直到两人跨进大门了,还奏了半个时辰才停。两人傻傻坐在洞房里,还能听到院子里的喜乐声。院子里虽没有摆宴那么热闹,但对于二人来说已是足够了。“兮儿……”“啊?”
“我……那个……”“殿下,王妃,时辰到了,微臣们退下了。”
喜官喜娘在门外笑道,接着就都退下了。华青空听到身旁的柳寒兮重重松了一口气。他轻轻掀开柳寒兮的盖头,正迎上柳寒兮那双深情美目。“兮儿……”柳寒兮笑盈盈答:“青空。”
交杯酒下肚,脸红如火,反而有些尴尬了,两人坐在床边,不知所措。“那个……你累不累……”华青空没话找话说。“嗯,跪得膝盖都疼了。”
柳寒兮委屈巴巴地说。“那……我给你上点药?”
一说完,又觉得好像不太对,脸已经更红了。“那个……你饿不饿?”
华青空又问。柳寒兮点点头。华青空伸手从乾坤袋里拿了个馒头在手中,就听到身旁传来轻轻的“咔嚓”声,柳寒兮正从身后的床褥里摸了颗花生在剥,她拿走了馒头,又放了两颗花生仁到他的手心。“应该还有红枣,你要不要吃?”
柳寒兮呵呵一笑,手中真又摸出了一颗枣。华青空不由握了她的手,看着她绝美又可爱的脸,华青空总算是想起来这洞房花烛夜不应该尬聊,而是应该干点别的什么。他将柳寒兮扑倒,一袖扇熄了烛,又补了道天师结界。这结界人、神、鬼、妖都不得进,将院外正蹑手蹑脚进来,准备听墙角的姬雅和白冽弹飞出去。房间里暖得如春天,两人在淡淡的魂火中看着对方,好似还不习惯这样的亲密,还有些害羞,却又不舍挪开眼。“法力……损了多少?”
柳寒兮怯怯问。华青空摇摇头:“不知,可能,没有了吧。”
他这样一说,就惹得柳寒兮呵呵笑。“若我走了,剩七小姐,你要怎么办?”
柳寒兮窝在华青空怀里问。“走不了。”
华青空肯定地答。“若就是走了呢?”
柳寒兮不依不饶。“那我就去寻你。”
华青空又肯定地答。“我回现代了呢?你要怎么寻?”
柳寒兮又问。“你的魂既去得了,我的也就可以,你手中有这戒,我就能找到你。”
华青空的手正经过她的指上戒。柳寒兮放了心,身体的疲累,让她在华青空怀里沉沉睡着。华青空也昏昏入睡,就听她喃喃道:“华青空。”
一看眼是闭着的,原来是已入梦了。“我在。”
他轻声答。“你要来找我啊!”
“好。”
“我……等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