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寒兮在书房门口深呼吸了一次,将心里的不悦藏起来,换成了笑脸,又整了整衣裙,这身粉嫩的衣裙他曾多看了几眼,想是喜欢看了,这才走进门去。华青空不知在写些什么,见柳寒兮来便停了笔。“青空!”
柳寒兮未语先笑。“还没有睡?早些去睡吧。”
华青空头都未抬。“什么意思?”
柳寒兮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再也忍不住了。华青空听出了她话语里的怒气,于是抬起头。“有什么屁你就放?这样的脸色给谁看?我要不是为了……”柳寒兮本就觉得自己作出了牺牲,反而得到这样的回应,心情已由不悦变成愤怒,但她没有讲出这后半句,她还在替他着想,怕他有负担,于是咬牙将话吞了回去。华青空皱了皱眉:“你让我说,那我便说一说。以后,还请神凰巫女行事前三思,这是御神,不是南境。”
柳寒兮手中的帕子轻轻落在地上,这帕子是给他的,这次绣了朵云纹,像模像样的,手不知被扎破了多少次。“你也认为,人是我杀的?”
柳寒兮上前一步,脚踏在了帕子上,她一脸不可置信。“药,你不止对我用了一次吧!出事的三晚,你都对我用了,不是吗?”
华青空冷冷道。“是。”
柳寒兮心如置冰窖。“我今天没有先进宫,而是去了刑部。那些尸体是为一种兽所杀,犬。”
华青空接着说。“你觉得是我让小炫做的?”
柳寒兮轻笑。“小炫在我身边这么久,他的獠牙的我认得,哪里会有如此像的兽,深浅、粗细都一模一样。第一回出事的隔天清早,我亲眼看到小炫身上、嘴上有血迹,你帮它在池边洗的。是你教我的,这世上哪有那么巧合。”
华青空答道,接着,手伸到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接着将手伸到柳寒兮面前,展开来,是一颗金扣子,上面有个“兮”字。柳寒兮没有接过来。“所以,你觉得我连亲姐姐都能下得去手?”
她扬起脸,眼里已蓄了泪。“我所识的柳寒兮当然不能,但神凰巫女戚啸月,能。”
华青空紧皱着眉,咬紧了牙,等了半刻,才从嘴里说出这样一句话。柳寒兮的心被重重一击,她仿佛被人夺去了魂魄,眼中的光彩也变了颜色。她眼中的绝望,直望进华青空眼中那汪她爱极了、爱惨了的深潭。那眼神如同第一次见她时那样的冷漠,就像在看一只妖、一只鬼、一缕魂。在他眼中,她也许从来都只是一只魂瓮,一只妖炉。她转过身,用颤抖的、冰冷的、嘶哑的声音道:“从这刻起,你也再不是我识的那个华青空了。”
柳寒兮抬起头,目光正迎上了冬夜的残月,她挺直了身体,跨出房去。华青空紧锁眉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从地上拾起还有她脚印的那方帕子,展开来看了看,又紧紧地握在了手心。柳寒兮风风火火地提了裙就往厨房跑,自己热了好些个饭菜,坐在灶下美美地吃了一顿。不时有下人过来张望,他们都闻到了香味,本来也想蹭蹭饭,可是却看到柳寒兮坐在灶下呼呼拉拉吃着,眼泪沿着脸颊滑下,落到了碗里,和在饭菜中被她一起吃了下去。她打着饱嗝,回到房间,倒在床上一觉睡到了天大亮。第二天早上起来,就让容蓉去请了楚司澜来府上。楚司澜昨天也听冉星途说了外面的事情,当时就要让冉星途来问,冉星途自是不信的,也觉得这样大的事情,还是不要来打扰,静等消息比较好。接着还没到午时就听到说平安回了府,这才放了心,正想着今天一定要来看一看,就见容蓉来请了。楚司澜来了一看,柳寒兮在厅里的火盆旁摆上了绣架。“可有受什么伤,我听宫里人讲,满身满脸都是血,我昨日让星途来问,他怕扰了你,也不肯来。只说是回了家,没事了,也没有受伤,我就还是担心,夜里眼都没有闭上过!”
楚司澜哪里顾得上那绣架,拉着她上上下下地检查,左左右右地看。冉星途特地告了假,也陪着楚司澜一起来,其实心里也是担心的。“谁能伤我,一点事没有,放心。”
柳寒兮推开楚司澜的手,又握住了问:“父王罚我不能出府,所以只能将你叫过来了,来,你教我绣花。”
“原是这样,不出门就不出门呗,那我日日来陪你,也省得你无聊。”
楚司澜倒是单纯得很。“我想绣……竹。”
“可是,你有这许多生意,不出门也是有事做的,为何要绣花?”
楚司澜不明白,但还是接过了针黹篮子,开始选布。“你先选啊!我和哥说两句话。”
柳寒兮知道冉星途一定会来,一同长大的默契不会少。冉星途随她出了厅,走到厅旁的一个会客房间,里面现在没有人。柳寒兮将这些天发生的事一一和他讲了。“哥,我此番无事,有些人定是会坐不住了。我不怕他们对付我,但我怕他们拿你们开刀,就像对大姐一样。所以你们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必要时,可以踩踏于我,明白吗?什么错事,烂事只要怪责于你们的,皆是我所为或我所指,明白吗?”
柳寒兮重重地说道。这些事情,不可能和楚司澜说起,她过于单纯,但是冉星途懂。“我不能……眼见你……”冉星途自是不会同意。“你要知道,除了华青空,这御神国没有人能拦住我,我不会去死。我可以逃,去南境也好,去其他国家也好,甚至,想办法回我应该在的现代都好。总之,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柳寒兮坚定地说。“你这么说我便放心了,我可以应你,但我也希望你能应我,若真是殃及你性命,你立即就逃,不必管我们,家里这些人有我呢!”
冉星途同也样坚定。“好,就这么办。”
柳寒兮点头。她伸出手,将一个金线制的环不由分说地套在了冉星途左手腕上。接着,将他的右手放在环上,道:“这只兽给你,和小雪一样用,必要时可以带你们逃走,保命时用。唤它,旌狼!”
冉星途学着唤道:“旌狼!”
他的身边腾起一阵如临大漠的沙尘,沙尘中出现了一只灰黑色的狼,威风凛凛。“你聪明,不需我令,要战便战,要遁便遁,允你自己做主!”
柳寒兮冷冷道,但言语间对旌狼似乎充满了信任。“是,主人!”
旌狼边答边化为了人形。“家里人都靠你了。你就以人形守在我哥身边吧!”
柳寒兮略感安心。冉星途在如临大敌时反而显出了冷静之色,他不明白的是,她和华青空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