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原路返回,刚一踏进承乾宫的宫门,就见子苓快速转身将门关上。“主儿,方才奴婢在主路上望风,却看见苏婉怡贴身丫鬟萃雅同宫中侍卫在一侧阴暗处卿卿我我,奴婢原本是打算非礼勿视,谁成想无意中听见她的族人暗中请了巫女,妄想通过巫蛊之术魅惑君心,听说不日就要以“家中老奴”的身份,进宫伺候苏婉怡。”
裴照月方才坐下,话听到一半,手中提起的茶壶无声地悬在半空,她略微有些出神,待子苓话毕,缓了一会儿才道:“宫中自古忌惮巫蛊之术,苏媛还真是不怕死,竟敢冒着诛灭九族的危险,将巫女接入宫中作祟。”
自辰国建国以来,宫中辛密之事中,就不乏有些垂涎盛宠,无法获取皇帝青睐的后宫妃子们另辟蹊径,重用巫女,使用巫蛊之术,以此魅惑君心,但这些故事的结局,往往都是事与愿违。裴照月虽对巫蛊之术可适用性,抱着怀疑的态度,但是辰国皇族是明文规定,擅自使用巫蛊之术者,死!裴照月抬首看见子苓秀眉紧蹙,面色紧张地盯着自己,她不由有些觉得好笑,抬手招了招,又将茶壶倾斜,注入一碗茶汤递给了她。“慢慢说,别急。”
子苓赶紧双手接过来,低头喝了一口,然后坐下,对着裴照月又继续道:“我听闻此事大惊失色,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枯枝,因此惊动了他们,那侍卫发狠好像起了杀心,幸好萃雅拦住了他。”
裴照月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丫鬟胆大包天不仅不给自己施礼,还敢瞪眼剜自己,竟不是因为心系主子,为苏媛打抱不平,原来是因为此事怀恨在心。裴照月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抬眸看向子苓,神色淡淡,“此事就算是了了。”
子苓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只乖乖点头,不再言语,双手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喝着。晚些时间,秦铮驾临咸福宫,这回倒没了前几次兴高采烈的模样,神色一反往常的严肃,一进门,就走到桌前,见桌上一桌子没见过花花绿绿的菜色,顿时来了精神。“这些都是什么菜?朕竟不曾见过,”秦铮自顾自就坐,环顾一周,竟不见裴照月,只有她身边的大丫鬟子苓,正在低头默不作声地布置碗筷。“你家裴宝林呢?”
秦铮侧首看向子苓,子苓赶紧放下手中的筷子,对秦铮福了福身,垂首拢袖,赶紧回话。“宝林人在小厨房里,今日她没什么胃口,不曾用膳,快到晚膳的时候,她突然提起精神说要做些不一样的膳食,这会儿该要做完了。”
秦铮回首看了看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不由有些好奇滋味如何,便撂下一句,“去小厨房瞧瞧她何时回来,”便持筷就近夹了一只裹着面粉,浇了秘制酱汁的鸡排,稍微嗅了嗅,便放进嘴里。“嗯,酥脆可口,外焦里嫩,酱汁鲜甜,这倒是头一次尝,滋味不错,”秦铮将巴掌大小的鸡排咀嚼吞咽,搁下筷子,由衷赞赏。正巧此时裴照月迈腿跨进门,身后跟着红菱和白苓,两人都各自捧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膳食,她抬眼就看见秦铮安静地坐在桌边吃鸡排,听见他的赞赏,轻笑一声。“多谢陛下夸奖。”
秦铮侧首笑盈盈对上裴照月柔和的眸光,“今日不想用御膳房的膳食,原打算来瞧瞧你,饿了再说,谁知道你这宫里的饭食倒是不曾见过。”
裴照月从丫鬟捧着的水盆里净了净手,又取了干净的帕子擦拭干净,这才走到桌边坐下。“这些日子食欲不振,有些怀念家中美味,便学着做了一些来吃,膳食粗鄙,陛下不嫌弃已经是嫔妾之喜了。”
裴照月对宫里的膳食吃腻了,量少不说,还都是一个滋味,她吃了些日子,只记得如同嚼蜡,今日特意让白苓备了食材,做了这一桌子的炸鸡排,烤串,还有一盆水煮鱼,在白苓和红菱的帮助下,还做了两屉水晶虾饺。这一餐秦铮吃的很是满意,裴照月眼睁睁看着一桌子给自己做的鸡排烤串,差不多都进了秦铮的肚子,只觉得有些憋闷和难受。“陛下今夜可要留宿承乾宫?”
李全将姣干的帕子递给秦铮时,恭敬问道。秦铮接过来擦拭双手,余光扫见缓步往内殿去的裴照月,犹豫了一下,点头道:“今日留宿承乾宫。”
李全赶紧躬身退出去,秦铮放下手中的帕子,转身也往内殿去。裴照月刚换了一身薄纱,正靠在榻上看闲书,见秦铮竟没有去咸福宫,赶忙又要起身。“躺下躺下,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
秦铮赶忙止住她起身的动作,转头看向子苓,吩咐道:“去把你主子的伤药拿来。”
子苓听见皇帝今日夜宿承乾宫,心中一喜,赶紧欢喜着去取药来。“昨夜朕没来见你,你可怨朕?”
秦铮挨着她坐下,小心揭开伤口处的衣物,只见白玉似的肌肤上的伤口结痂了,他抬头看向裴照月的眸光亮如星辰。裴照月虽心知自己并未对他动情,可是下意识被这样的眸光望着,那眸子里的爱惜,宠溺的意思,明晃晃,直勾勾,她竟有些面红耳赤。她赶紧将眸光挪到别处,面色略微有些不自然,正想回应秦铮,却见李全未召见,擅自进入,不过她见秦铮没有出声,便也装作不知道。李全脚步匆匆,待进门来,径直走到秦铮耳边,压低声音用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陛下,西齐和南郡的使节,此刻已经到达京城,此是礼部尚书已经连夜赶去迎接。”
秦铮闻言神色凝重,嘴角的笑意凝固,他顿了顿,看向李全的眸光里充满了疑惑不解,仿佛是在询问他怎么可能,两国相距甚远,怎么会同时短短十数个时辰就到达京城,这其中太过诡异和奇怪。“陛下,辅助大臣,上官国柱,郑国公,左阁老已经在御书房外候着了,还请陛下移驾御书房。”
秦铮眸光闪了闪,眼中原本的温情脉脉,在听闻此事后顿时变了变,眸光沉沉,仿佛一对淬了毒的刀锋。“美人儿,朕有要事要回御书房,今日怕是没法在你宫里留宿了,”秦铮笑眯眯看着面前含羞带怯的裴照月,烛光融融,将他眼底深处的寒潭染上一层薄薄的暖意。裴照月虽然同秦铮有过几次短暂的亲热,可是她深知自己同他不过逢场作戏,所以每每此时,心底都会升出羞涩忐忑之意来。她原本听见秦铮要留宿承乾宫时,心底莫名有些别扭和不安,此时见他要走,心中竟然生出丝丝庆幸来。“陛下政务繁忙,不必在意嫔妾,”裴照月这话说的委婉动听,口吻真挚,仿佛真是他后宫千万个以他为主的嫔妾妃子一般。秦铮闻言笑了笑,他眸光直直地盯着裴照月抬首时故作羞涩的眼中,明明眼中掩饰不住的欢喜之色,却还要装作真情切意,为他着想的模样,这女子,还真是有些虚伪呢!即便如此,秦铮心里却更加好奇真实的裴照月是如何模样?“陛下,”一旁候着的李全见皇帝盯着裴宝林略微出神,裴宝林则抬袖捂着脸,一脸娇羞的模样,心里不由有些着急起来,心一横,上前一步,附在秦铮耳边提醒道。秦铮对裴照月很是有些兴趣,乍一下听见耳边有人唤他,他忙收回心神,正了正面色,转身就走。“备驾,陛下临御书房,”李全赶紧恭敬地扶着秦铮出了承乾宫宫门。裴照月目送秦铮的背影,待人影离开宫门,她才重重吐出一口气,她可还没做好将自己拱手奉上的准备。“可惜了,陛下今日又没能留宿咱们宫里,”一边伺候的红苓有些遗憾地嘟囔着。旁边的子苓轻轻拍了一下她脑袋,“陛下的去留哪里是你我能决定的,还不赶紧去给主子备水沐浴?”
白苓和云苓行上来,左右扶着裴照月往沐浴的屏风后去。这一夜,御书房的烛光就没有熄灭过,直到天边鱼肚白翻涌,上官国柱和郑国公,左阁老,以及之后应召进宫的孟贺安陆续出宫。“陛下,按照惯例,今明两日是要安排国宴宴请两国的使节,”李全不动声色从小太监的手中接过温热的参茶,缓步躬身将参茶放在桌边,恭敬地说。秦铮端起青瓷茶盏,揭开茶盖露出褐色汤底的一截细细的参节,汤水平静无波,如同此刻的政局,西齐同南郡二国距离辰国不乏千里,竟然一日到达,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联合之前的情报消息,秦铮怀疑二国使节来意怕是非善,如今只能让孟贺安在暗中调查,明面上装出一副欢迎之至的样子来迷惑对方,走一步看一步。“国宴安排在今夜,至于地点,就安排在麒麟殿,其余的让礼部尚书安排,”秦铮低头喝了一口参茶,眼底腾起一片化不开的阴郁的浓雾。承乾宫中裴照月喝下一碗热粥,又吃了几块小点,这就让旁边的小宫女撤了下去,起身打算去院子里转转,就看见子苓急匆匆走了进来。“怎么了?”
裴照月疑惑道。子苓给旁边的白苓使了个眼色,后者快速明白过来,赶紧走过去把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