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彩云心悦诚服，说“好事儿！好事儿！大胜，乐子也是大小伙子了，老在门厅凑合不是个事儿，说出去也不好听。你看这样行不行？如果房子下来，咱们给小乐凑个首付，剩下的让他自己慢慢还，你说呢？”

王大胜微微沉吟，然后点点头：“虽然电视里常说父母需要陪伴，但他天天跟眼前花儿似的在咱们眼前晃也挺堵心。该给乐子备套房了。”

王小萍听着刺耳，心说：左一句小乐，右一句小乐，我是捡来的是吧？心中不悦，便有了行动，阴阳怪气地说：“交女朋友了嘛，是得另立门户啦！”

“啊？”

王小乐一惊。他从没和家里提过女朋友的事，被她猛一提起，仿佛心里最柔软处被戳了一下。“啊什么啊？”

王小萍很得意，“那天在陶然亭公园门口是谁呀？俩人从里边出来，手拉着手，有说有笑的，你还嘬了她一口，有这事没有？”

王小乐被问得尴尬之极，心说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呀？“没有，绝对没有。”

他矢口否认。”

还不承认？没有你脸红什么？我开出租路过，看个正着。弟弟呀弟弟，这么大事你瞒着我也就算了，连爸妈都不言语一声，说不过去了吧？”

肖彩云听说儿子交了女朋友，又惊又喜，但仍责备道：“大街上你们就……丢人都丢到家门口了。”

她狠狠地用食指戳了一下王小乐儿的脑门，随即好奇心大盛，问道：“跟妈说说，怎么认识的？”

王小乐迟疑。王小平胁迫道：“你说不说？再不承认我把她对你的亲热动作也说了啊！”

“……同学聚会上认识的。”

王小乐只好承认。心中暗骂你大爷的。肖彩云好奇心更强了：“家住哪儿啊？”

“妈，您觉得两限房……”王小乐转移话题。王小萍插嘴道：“妈没问两限房，问她家住哪？”

“他舅舅家……住右安门。妈，这两限房……”“没问她舅舅家，问她家。”

王小萍打破沙锅问到底。“成都。”

王小乐无可奈何地嘟囔着。“外地的？”

肖彩云露出失望的表情。“妈，您别有地域歧视好不好？”

“和气点，妈是为你好。”

王小萍坏笑。肖彩云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肯定不行！性格习惯都不一样，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家里商量？”

“禁不住勾搭呗！”

王小萍拱火。“我追的她好吗？”

王小乐急了。“那就更不成啦。”

肖彩云声音也提高了八度，“将来结婚拿死你！小乐，听妈一句，这事儿你可得慎重，这是一辈子的大事。”

说完，不住地叹气，如大难临头一般。王小萍捂嘴憋着笑，身子都在抖。王小乐狠狠地瞪她，她抖得更厉害了。王大胜不愧是一家之主，不动声色，好像争论没有发生，就算发生也无足轻重一样。他反倒问王小乐，房子多久能下来？这个问题问得恰到好处，一下子平息了家里的躁动。王小乐倒由于话题转换太快有些不适应：“啊？不好说，三到五个月的审查期，如果审查合格就等着摇号！不会太久吧？”

王大胜目光深邃，沉思着，忽然又问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问题：“如果房子下来之前，工资涨了，超出了申请要求怎么办？”

王小乐愣住了。他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甚至觉得这不是一个问题，工资涨得怎么会那么快呢？如果工资涨得足够快，为什么还买不起房呢？可见盖房子的速度要远远快于工资增长的速度。但面对王大胜的质疑，他只能如实回答：“会被取消资格。”

王大胜点点头：“嗯，看来是事不宜迟了。”

他拍拍肖彩云的肩，温声问道，“你说呢？老伴。”

肖彩云余怒未消，白了王小乐一眼，“只要不找外地的，我怎么着都同意？”

“嗨，地域不是问题，”王大胜说：“咱们往上数三代，谁敢说是北京人？我爷爷呼和浩特的，你姥姥是山东的，孩子的事儿让他自己拿主意，咱们就别瞎操心了。”

肖彩云嘴唇颤了几下，不吭声了。王大胜又说王小萍：“你呀，开出租开得脑子都凝住了，就知道看眼前这点道，就不能把目光放远点儿？小乐要是搬出去，以后这房子就是你的，我就不信他的房子比这个地界还好！你有什么不平衡的？”

王小萍被说中了心事，脸一红干咳了几声，也不言语了。王小乐如临大赦，对王大胜的解围感激涕零，追问大家道：“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王大胜爽朗地一笑：“你去申请吧？我跟你妈给你托底。”

“得嘞！”

王小乐痛快地答应。王小萍、肖彩云同时冷哼了一声！没用几天，王小乐把所有申报材料凑齐，交到社区居委会。工作人员十分热情，详细介绍了审查流程：先街道审查，接着区里审查，审查期三个月，合格后进行15天公示，全通过了就可以等待房源摇号了。而且还向王小乐保证，资料我们下午就送去街道，都是街坊您就放心吧。王晓乐感动得不行，挨个和工作人员握手道谢，大姐、大妈叫的一个亲，就跟已经拿到钥匙似的。完了事，他第一时间给门玲打了电话，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审查期就三个月，然后就等房！两居室，我申请的是两居室。我都想好了，等房子下来以后，我先把主卧放一张一米八乘两米的大床，然后我请年假宽宽松松的四仰八叉的好好睡几天，一定要裸睡，因为科学家说裸睡最健康。你别笑，这床有一半是你的，你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你要嫌我吵没关系，我去次卧，我再放一张一米八乘两米米的大床。你就是这房子的女主人，这就是我们家。你将永远告别那暗无天日的地下室的日子。你信我，你一定得信……”说着说着，王小乐哽咽了。门玲感动得恨不得把手从电话里伸过去，抚摸他的头安慰他：“我信你。我不信你还能信谁呢？”

接下来的几天，王小乐一直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中。他变成了一个爱幻想的孩子，幸福的画面会不由自主地从脑海里窜出来，把他的脑子装得满满的，让他都差点分不清哪个是真实了。就像进入了平行世界，一个他在旧居，另一个他在新房，一个他睡在沙发上，另一个他和门玲依偎在大床上。一个他受着水声和拖鞋声的困扰，另一个他已经在美轮美奂的梦境中遨游。每每照镜子都仿佛看到一名光荣的有房青年正朝他微笑。幸福的大门真的只差一步之遥了。晚上躺在沙发上睡不着，他问自己，一步之遥有多远？一个月？半年？一年？不会再远了吧？当然不会，因为现实立刻就给了答案，六天！整整六天！交完申请资料六天后，王小乐被公司人事部叫去，向他传达了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他将被升职为销售部经理。坏消息是不但升职，还要加薪，月薪由2000，直接升到4000。王小乐傻眼了，憧憬被击得粉碎，他心中咆哮着：黄总！老大！你要害死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