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再次回到池阳县城,且说徐掣在将近三千惨烈伤亡的数字面前仍然决定破釜沉舟,黑夜之中将剩余大军全部压上,从四门方向全力进攻池阳城,十八辆承载着魏国北伐希望的攻城塔正缓缓前行,投石架火力全开,底下黑压压的魏军像不要命一般,冒着漫天箭雨以及时不时砸来的滚石擂木,朝着城池的方向发起最后的冲锋。攻城战打到最后考验是作战双方的意志力,哪方的意志力强一点,哪方就将会是胜利的一方!眼见魏军来势汹汹,士气高昂,如潮水般从一辆辆攻城塔顶部涌入城楼,城头上的守军却更像是疯了一般,一名守军踢了踢脚边的尸体向左右望去,只见左边的兄弟右臂上插着一支羽箭,却仍用不熟练的左手死命地砍着,且面目狰狞;而右边的兄弟杀红了眼,大声的吼叫,嘴角甚至流出血来。“倒金汁!”
眼见南城门即将告破,其余三面城墙也将朝不保夕,赵山只好祭出他最后的杀手锏。金汁!所谓的金汁可不是金子烧成的汁液,而是由粪水烧至沸腾,因呈现之色酷似黄金,故而得名。金汁盛置在一口巨型瓦罐之中,通常装置于城门之上,从而居高临下将金汁悉数撒下,在这个没有消毒概念的时代,伤口一旦感染发炎,将不可痊愈,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啊!”
魏军士卒显然深知金汁厉害,虽然伤害与被高温开水烫着差不多,以及一股难闻的气味,但其威力仍不容小觑,被金汁淋到的士卒自知难逃一死,开始变得不顾生死,垂死挣扎,打算拼死一搏,心想如若能侥幸活到战后,拿着这些军功换点钱,侍奉家中老母,妻儿,供其颐养天年也不枉此生。“兄弟们给我杀啊!砍死这帮赵鼠,反正也难逃一死,不如死得壮烈些,可供家中妻儿老母,我大魏男儿顶天立地,绝无一孬种!”
一名魏军军侯话音刚落,一块滚石狠狠在了他的脑袋上,随即整颗头颅如花朵般直接开成了数瓣。一名守军小校义正言辞的大骂道:“干你全家!顶天立地?呸!你们魏狗一个个皆乃孬种,我大赵男儿天下无双,岂容尔等挑唆!兄弟们,给我砸死这帮魏狗!”
“咻!”
但迎接来的却是魏军一支支无情的冷箭,眨眼间便被射成刺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轰!”
只听一声巨响,高大的城门顿时被砸开了一个大窟窿,许多魏军士卒迫不及待的从这个窟窿钻进了进去,但迎接他们的却是门后一排排刀斧手的洗礼。这群刀斧手乃赵山长年累月,精心培养而出,堪称精锐,共一百余人,个个身着重甲,左持铁盾,右持开山斧或弯刀斧又或牛头斧,这些注定将成为他们的噩梦。狭长的城门通道中,魏军兵力的优势荡然无存,队伍阵型根本无法展开,只得任人宰割,在锋利且野蛮的刀斧面前,在高大且坚硬的铁盾面前,魏军长枪兵显得是如此脆弱,不是一合之敌,而刀盾兵则勉强挡住了第一击,但手臂震痛,随着第二击,第三击的到来,手中铁盾瞬间碎裂开来,随后手起刀落,人头如韭菜般被割了下来,咕噜咕噜的落在了其他尸体上边。城门口 一时间血流成河,堆尸成山,惨叫声连连不断,残肢断臂、饿殍遍野,到了最后,堆积的尸体高的甚至可以将那口窟窿给填了回去,但很快又塌了下来。数名魏军校尉见事情不妙,即令麾下一支精锐重甲兵上前,魏国以魏武卒闻名于天下,对重步兵极其重视,且远远高于周边国家,每年花费的银两就如同天文数字,虽花费巨大,但带来的收益同样是十分可观的,即稳固了边境,也大大增强了魏国军队实力,使魏国坐上了天下五霸主之一的宝座,给周边国家造成了一定的威慑力。顷刻间一支五百人的队伍来到了魏军阵前,这些重甲兵虽不是赫赫有名的魏武卒,但绝不差多少。沉重的铠甲,明亮的刀枪,整齐的步伐,低沉的脚步,脸戴面甲,令人看不清面庞,远远看去如同雷雨乌云般,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是支精兵!”
赵山见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此起彼伏,心想这魏国不愧是重步兵强国,这阵势,这气势,这杀气,果然非同凡响。不过即便面对这支强大的魏军重甲兵,他也毫不畏惧,虽说人数优势不如魏军,但凭借着城池的优势,他与手下这支精锐还是很有信心的!“放箭!”
但城头的守军岂能让他们轻易如意,滚石擂木箭矢再次呼啸袭来,只不过伤害有限,并没有对其造成太大的伤亡,毕竟重甲兵所披之甲乃由稀有玄铁精心打造而成,价格昂贵,虽笨重,但防护力极高,不是一般弓弩所能射穿,射出的羽箭只能无奈被重甲外壳所弹飞了出去,也只有滚石还能造成一些伤害。百步!五十步!十步!一步!砰!啊!随着时间的推移,两波钢铁洪流展开了激烈的碰撞,双方两支精锐重装步兵最终于城门口内短兵相接,刀对刀,斧对斧,盾对盾,战况异常惨烈,在装备以及单兵素质上,赵山所训练的这支精锐是稍逊于魏军。所以在刚开始的时候被魏军打得节节败退,死伤惨重,眼见城门队伍即将溃败,城头上的赵武怒吼一声,与赵飞共同杀退了一辆攻城塔上的魏军后,迅速加入了南城门的激战。此时的池阳县城内的郡兵加上唐家家兵总共还剩下不到两千人,临时招募来数千的青壮早已损失殆尽。因此目前每面城楼上只有不到五百人在咬牙支撑着。东,西两面的防线已经开始崩溃,不少魏卒已经通过攻城塔越过城墙,想要冲入城中,抢夺些财物,烧杀抢掠,奸污妇女等无底线途径来宣泄他们的怒火以及极其扭曲的心理。一名魏军校尉兴奋的大喊道:“抢吧!杀吧!玩吧!兄弟们!听说赵国的姑娘长得十分水灵,今天本校尉定一亲芳泽,顺便抓几个回去玩玩!哈哈!”
随即带领手下冲入城内的大街小巷中,展开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啊!快跑啊!魏贼来了!”
由于事发突然,时间不足,只有商贾与豪强子弟侥幸逃出了池阳县,其余的百姓只得与守军困于城内。而面对这群手无寸铁的百姓,魏军并没有因此而手下留情,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彻天际,百姓们面对突然破门而入的魏卒,个个吓得魂不附体,男人只得迅速抄起平日干活的锄头,女人则拿起了桌上的剪刀或者头上的发簪。城内一处街头上,一名样貌年轻,身材魁梧,身着差役制服,披着皂色长袍的捕头面色狰狞的看着眼前这一切,昔日宁静安详的池阳县城,今日却落得如此景象,满街匍匐的尸体,周边以及远处熊熊燃烧的商铺与房屋,满地的鲜血,仿佛染红了整个大地。“畜牲!”
捕头来到一具尸体,这是一名还不到五岁的孩童,小小的身体上共有数十道刀伤,且脸色凄惨与痛苦,看起来应该是被魏卒折磨至死,捕头又往周边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他的父母,估计也是凶多吉少。这名捕头名叫马布,北地郡池阳县捕头,身高七尺,武艺不错,大义凌然,性格冲动,耿直,易怒。平日里经常招惹人,得罪了不少世族豪强子弟,不过幸得赵山庇护,否则他也只能被迫逃出池阳县,重新当回他的山贼。这种情景在天下已经是屡见不鲜,每天都在发生,当初赵国惠水北岸两州重镇被魏将龙贾攻占之时,龙贾纵容手下将士在各郡县内烧杀抢掠,被杀百姓竟有十万之多,老弱妇孺一个不放,今南境副大都督,镇南将军乐煜的双亲亦在其中,十万具尸体全部扔入惠水江中,以至于几天后河水发臭,原本清澈见底的河水被染成了深红色。史称 “惠水之殇”。这个天下没有公平道义,唯有弱肉强食,是谁踩在谁的头上嚣张狂笑,是谁踏过谁的躯壳收割了最后的麦苗,又是谁抢走了谁嘴里最后的晚餐。